一个人旅行的经历
查看话题 >北上去鲁之冀 —— 骑行日志 D11
【文中所叙经历,发生于2019年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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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县翻身下车时,我右腿酸痛,抬得不够高,一脚踢到车座,差点连人带车翻倒在周亚夫路上。
景县属河北衡水。由此北上进京,沿106国道骑行,至多300km。换作公路车和别的骑手,一天就到了;但我没有那装备和速度,加上眼下的身体状况,琢磨着还得三天。
其实,若三天能到,也算理想。今日从高唐到景县,堪堪100km,我分成三段骑完。从高唐出来连骑37km无休,大概创下个人连续骑行距离之最;吃过早饭,又连续骑了两小时,然后停在路边吃了根山楂冰棍儿,买了最便宜的瓶装凉白开;接下来一口气骑到了景县。

我从未专程去过河北,此前只是在火车上匆匆路过。坐火车旅行,途径再多地方,总是一个旁观者。那铁轨之外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几乎感受不到关联。骑车旅行,相较之下更像一个亲历者。虽不免也是过客,但至少能够从城镇中穿过,留下些带有温度的记忆。

从河南到山东再到河北,公路旁的景物变化不大,以至于若没有路标,很难发现已经跨过了省界。一样单调的树木,一样空旷的田野,一样轰鸣的卡车。只是路边换了条幅。河北的“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在河南则更加具体,表现为“蹲在地里放把火,拘留所里过生活”或“谁烧罚谁,烧谁罚谁”等烧秸秆的“连坐”制度。
过京杭大运河的时候,我想,我们这块土地上的一些东西,大概真是千年没有变过。

晚上在旅店附近找了家店吃炒鸡。所谓特色炒鸡,看起来像是大盘鸡装在锅里,还额外加了香菜。我对香菜深恶痛疾,但二十多年下来却练出了挑香菜的耐心。挑着香菜的当儿,邻桌唱起了生日歌。
卡座里有三个小孩,四个大人,看起来像是两家共同庆生。三个孩子有两个都欢呼雀跃,面对蛋糕淌口水;另一个还在襁褓中,尚未理解高糖饮食的乐趣。唱完歌,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嘴,聊得火热。

河北方言与山东西部同属冀鲁官话。除了东北官话,冀鲁官话是最接近北京话的,即便是第一次听,也没什么难懂。邻桌并没在意店里还有一个客人,自顾自地嚷着聊天,我也乐得就此下饭。很快我发现,两家看似熟络,实则并不交心。灿烂的笑脸和夸张的语气之下,满口都是互相奉承的客套话。
虚假的客套之下往往藏着真实的欲望,大人的欲望尚不得而知,可孩子的欲望很显然就是要吃蛋糕。偏偏大人都忙着说话,没人动手。两家大人假客套,但孩子却结成了联盟。分别被自己的家长无视后,两个孩子开始齐声喊起来:
“吃蛋糕!吃蛋糕!”
事实证明,在家长爱面子的时候提出要求,通常是有效果的。蛋糕切开,难免推来让去一番,最后还是让孩子吃了起来,话题转移到孩子身上。我夸夸你家的,你捧捧我家的,然后各自谦虚几句,分别笑出皱纹。
只剩下襁褓里的那个,一脸无欲无求的模样,丝毫不识人间趣味。

骑行到了第十一天,我开始摸索出一些适合自己的技巧,学着用不同肌肉轮番发力,提速后借助惯性节省体力等。在骑行爱好者看来,可能都是再基本不过的道理,但我凭着一股热情上路时,除了能骑车前进之外,确实一无所知。不过换个角度看,二手经验就如同别人嚼过的食物,远不如亲身的血汗教训那般有滋味了。
说是血汗经验,并不夸张。汗不用说了,每日从戴好装备出门的一刻起,出汗就从未停过。后来买了包降温贴,出发时先剪成几片贴在额头、颈后和手腕静脉处,但不多时“冰宝宝”就变成了“暖宝宝”,徒剩心理慰藉。至于血,今日骑车时始终觉得如坐针毡,到宾馆后脱去骑行裤,发现护垫上确已是血迹斑斑。我也是来过大姨妈的人了。
(此处无图)
【记录】十四日骑行,武汉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