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候记
查看话题 >萨勒河畔植物手记·五月(下)
天气却是久违的晴暖。屋边街头,到处是一树树的绿叶白花。明亮雪白的是刺槐,黯淡的是欧洲七叶树。还有接骨木也飘起一朵朵小小的“白云”来了。
5月20日
再回来时,门口的紫藤花瀑已杳无踪迹了,只剩下一蔓葱茏的翠叶。
路边的小花园里,月季与蔷薇开得越发多起来,软条七的白花瓣却开始零落了。光影里看得到银扇草的小团扇里凸起的种子了。
园子里响起大山雀清亮婉转的啼声。
午饭后,原本阴着的天落下雨点来。经过后门口时,大风吹来一阵槐花的香味。
雨越下越大,窗外响起一阵阵密集的、急促的雨点声。一会儿的功夫,苍翠的园子里便氤氲起缥缈的雾气了。屋檐上有水柱哗啦啦地流下来。
雨点声愈发大起来,几乎成了轰隆声了。Mariem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说:“It’s a shower! Oh my God!”
急雨过后,园子里一点点平静下来。有一会儿的晴光,而后天色又变成灰白。傍晚回来时,一推开门,便是扑鼻的草木的清香。
5月21日 晴光明灭的一日。一蔓蔓粉色的狗蔷薇从墙边垂下来,单瓣的花朵,比之繁复的重瓣花,更多几分清秀与烂漫。
路边有一大朵虞美人开了,火红的花瓣,花心是神秘的黑色。
园子里、马路边到处有刺槐在开,空气里飘荡着扑鼻的幽香,树底下却有白花瓣开始零落了。
傍晚时风却刮得愈发大起来,风声在窗外呼呼地响。
5月22日
虞美人接连地开起来, 几乎碗口大的花朵。桂樱的枝头缀满了绿豆大小的粉绿色的果子。
出门又是阴沉湿重的天,迎面的风也是湿冷的。
几天的功夫,拐角小花坛里的向日葵便蹿高了许多。
超市里看到含苞的芍药花束。
繁缕的小白花到如今也还在零星开着。人家的楼底下,蝟实花开得像一片片粉色的云霞。
5月23日
天气却是久违的晴暖。屋边街头,到处是一树树的绿叶白花。明亮雪白的是刺槐,黯淡的是欧洲七叶树。还有接骨木也飘起一朵朵小小的“白云”来了。
加拿大杨的枝叶间缠绕着团团杨絮,风一起,乳白的丝絮就到处飘荡起来。
大概有一个星期不曾去园子里转了。小池边的虎杖长到两米多高,牡丹花期已过,各种杜鹃也接近末花期了。矮松(Pinus mugo)的枝头缀起金黄的花序,一碰就会有黄色的花粉扬起。萱草的金色花明亮亮地开在那堆山石之上。石榴缀起暗红的花苞;温室门口一丛无花果不知什么时候就长满了多裂的大叶子,叶子底下有青色的果子,是大肚尖头的梨形。
露天的小池塘里,睡莲的花苞露出一点粉红;而温室里头,已开了好几朵淡紫的睡莲,花心里有明艳的黄与神秘的紫。原本浮在水面的荷叶如今也高高举起来了。

金黄的丝瓜花落了一地,一抬头,藤蔓上吊着一条条青色的小丝瓜。冬瓜藤上也结起毛茸茸的小瓜了。
小店门口的绣球也缀起花苞来了,铁线莲的藤蔓间又开了一朵绛紫色的。
5月24日
街边的绣线菊像消融的白雪一般,一下子收束了花期。
“嘭”的一声,一只鸟儿撞到了玻璃窗上。很快它又折回到附近的桦树枝上,在那儿回了回神。
#嘉兰
温室入口有一蔓嘉兰(Gloriosa superba),火红的花瓣像腾起的火焰一般往上反卷着,翻滚的边缘和基部是橙黄色,柱头裂成三条细线,整朵花看上去热烈而妖冶。植株呈藤蔓状,缠绕的卷须从叶片顶端发出来,像猪笼草一样。嘉兰主要生长在热带地区,还是津巴布韦的国花。
直立山牵牛(Thunbergia erecta)又有立鹤花的别称,爵床科山牵牛属,花冠深紫色花筒里一点橙黄,叶对生。
岩石花园里有两种岩玫瑰在开,白瓣黄蕊的白花岩玫瑰(Helianthemum apenninum)与金黄的岩玫瑰(H. nummularium)。都是半日花科(Cistaceae)半日花属的矮小灌木,通常生长在干旱的环境里。我国仅有一种半日花科的植物,即生长在西北干旱地带的半日花(H. songaricum),是第三纪孑遗的古老物种。
Amanda曾把珙桐叫做“Paper tissue tree”(纸巾花)。傍晚时见到树底下满地的白苞片,忽然便想起她的这个形容,倒真是贴切。枝头青色发亮的小果已经有黄豆大小了。
欧洲七叶树的花朵谢了大半,圆锥花序上结起带刺的小果,像一颗颗小苍耳。
#日本锦带花
日本锦带花(Weigela japonica)的枝条上,混杂着雪白、粉红、玫红三色的花朵。这层层递进的丰富色彩,使这小灌木看起来格外的生动烂漫。才知道英文版的植物志里,锦带花已单独成科(Diervillaceae),而日本锦带花也有了新名,叫“半边月”。
蝟实依旧在热热闹闹地开着,像一片飘起的粉色云霞。
紫红花是这时节草花的主角之一。有一小片流苏风信子(Muscari comosa),花茎顶端的花序像一簇紫色的穗子,最上面的花柄细长,紫色,弧状向上伸展,托起紫色的小小花苞。整朵花看上去优雅中带一点妖娆与神秘。有一种白鲜(Dictammus albus)也在开着,淡紫红色的五片花瓣上有深紫色的纹路,纹理树状分枝。花丝也如流水般淌出,末端上翘,托起黄褐色的花药。是芸香科的多年生草本。在中国,白鲜皮是一味中药,取自白鲜(D. dasycarpus)的根皮,制干而成。
葱属的花球到处开着。有一种是鹿叶球葱,宽大的叶子呈灰绿色,中间托起一团白中透着粉灰的圆花球。花葶比其他葱短,不过十多公分,望上去便是一地毛茸茸的圆球,甚是可爱。
喜马拉雅独尾草(Eremurus himalaicus)是这时节园子里醒目的存在。高高矗立的花葶上(一两米高)密密地缀满六瓣白花,每片花被片正中有一道灰褐色的脉。英文里叫它“Foxtail”(狐尾草),是对花序形状的极好形容。
中午时经过那棵加拿大杨,树底下铺满了厚厚一层杨絮,像是下了雪一般,又像是一层松软的鸭绒被。
5月25日
虽然晴光不曾朗照,门口那荒芜蓬乱、有点儿发黄的杂草,以及和暖起来的空气,都多少能让人感觉到些微夏天的气息了。
到处有刺槐的花香。
5月26日
一出门,却是真正的五月天了。天气晴暖,路边的各色月季、蔷薇明媚热烈地开着。蓝紫色的矢车菊也一朵朵开起来。

园子里有杨絮飘起,却不知从哪棵树散出来的。
墙角的向日葵几乎齐要高了,顶端现出浅绿色的小小花蕾。
不过一两天的功夫,珙桐满地如纸巾一般的白苞片便枯萎皱缩了大半。日本锦带花的枝头也开始暗淡了。
苗圃里有一小片初开的荞麦(Fagopyrum esculentum),叶子乍一看有点像鱼腥草,有些叶柄和叶脉基部发红,抽出的细弱花茎上缀着粉嫩的小花。
滨菊(Leucanthemum vulgare)清新烂漫地开了一片,同许多菊科的草花一样,有着一圈白色的舌状花,以及一盘鲜黄的管状花。
淡粉的、紫红的毛地黄(Digitalis puepurea)一串串地抽出来,低垂的小铃铛一节节往上开,花冠里头散布着带白晕的暗红斑点。

那一片多榔菊几乎齐肩了,灿黄的花朵依旧开得热闹。
白花黄蕊的大朵芍药开了满枝,如素洁又饱满的少女的裙裾。
原野榆树(Ulmus minor)脉络清晰的叶片上长起虫瘿来了。
#商陆
叶片舒阔的商陆(Phytolacca acinosa)开始抽出小珍珠般的尾状花序来。也有早开的小花,白中带粉的五瓣,花药也是粉红色的,当中是8个凑成一圈的黄绿色心皮。属名里phyton意为植物,lacca指绘画用具,合起来是说本属植物的果汁可用作颜料。
有美人蕉婀娜的大叶子从地底下抽出来,有的叶片刚刚舒展开,有的还只是卷曲的管状。

我是第一次知道鸢尾蒜(Ixiolirion tataricum)这个名字。石蒜科的草花,蓝紫色的花瓣稍稍反卷,整朵花看上去优雅曼妙,有如轻盈的舞者。

5月27日
又是阴天,起着风。路边月季的白花瓣落了好些。
一上午天色晦暗,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酸辣浓汤Solyanka
中午我们去了一家卖汤的小店(Soupjek)。食物都是预先备好,客人点餐即可盛取,主打的是汤和意大利面。有一种叫Solyanka的汤(中文里叫杂拌汤或酸辣浓汤),原本是俄罗斯风味,冷战时期传入东德。以酸黄瓜和卤水作底,再加入酸白菜、香肠条和酸奶油等等,表面浮一层薄薄的红油,酸爽可口,十分开胃。通常吃时配一块面包。Tobias说,在东德,祖母辈的老人大多会做这种汤,也是家庭聚会时常做的一道菜。小店在哈勒大学狮子楼附近的一家小院子里,不当街,旁边是一个小花园。长桌长椅摆在大院子里,清幽安逸。从门洞里出来,看到门口花坛里的几株锦葵,紫红的花朵高高低低地别在细长的茎上。
#大黄
很早之前,超市里就有大黄(Rheum rhabarbarum)的叶柄在卖了。叶柄由橙红过渡到黄绿色,大概有四五十公分长,比拇指稍粗。我曾见到一位裹着头巾的妇人拿着一根在啃,就像吃甘蔗一样。在欧洲,人们常用它来做馅饼,所以大黄又有“Pie plant”的别称。而在中国,人们对大黄的印象多是一味中药。我记得在大巴山一带,就曾见到人们大片种植。
昨天中午我们刚好说到大黄,今天Tobias就带了几瓶他自己做的大黄果酱(Rhabarbermarmenlade)来。说是做法极简单,大黄叶柄去皮切碎,加上足量的白糖和少量水,一起熬开便成。大黄酱入口酸甜,也可以放入蛋糕或冰淇淋中,风味更佳。
5月28日
蔷薇花蔓下,落英缤纷。
看到路面上残存的水渍,才知道昨夜里下过雨。门口台阶上还是湿漉漉的,也许是檐上的雨水汇聚流下的结果,又加上有紫藤的荫蔽。
有蓍草托起一片片金色的、如云的小花。
在一片繁盛的藜中,看到牛膝菊清新的小白花。
阴冷的一整日。傍晚出门时,积满乌云的天空里有雨点落下来,清寒的风扑面而来。等到上完课再回来,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5月29日
下楼时看到玻璃窗上粘的几行水滴,便知道又下过雨。沿街的槭树底下落满了青色的叶。迎面而来的阴冷的风,让人几乎快要忘记如今已是五月末了。
路边的樱桃开始泛红了。
九点一过,天色忽然就亮堂起来。虽然只是淡淡的阳光,满园的草木却散发出明亮的绿光来。
中午的时候,有一会儿短暂的晴光。天空湛蓝,有大朵的白云。午后天色阴下来,三四点时却又有阳光把窗前的一蔓紫藤点亮了。这变幻莫测的天气。
天色完全暗下去,大约在10点35之后了。
5月30日
一醒来,是一个久违的晴光明媚的早晨。
夏天果然是要来了。一会儿的功夫,香蕉皮上就有果蝇在飞绕了。
阳光爽爽朗朗地照了一整个上午,午后天色却又阴沉下来,到傍晚时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紫露草都收拢了花苞。
早樱的枝头有红透的小樱桃了。偶然一瞥,才发现贴梗海棠的枝条上结着累累的小木瓜,是拇指头大小的青色果子。
如今路边开得最热闹的小白花,当数火棘了。
欧洲七叶树的白花朵,如同熄灭的烛火一般,一树树地暗淡了。
许多人家的花园里都有素洁的太平花在开。某一处伸出篱外的,还有重瓣的几枝,花朵轻拢如白玫瑰。
欧洲女贞也有初开的小白花了。
路边的小花园里,溢出满墙的烂漫蝟实,以及大朵的有着繁复花瓣的淡黄色月季,中间的褶皱部分点缀着浅橙色。
走过几个不曾去过的街区,一排彩色的小房子,沿街的窗户下是一带狭窄的小花园,有盛开的滨菊与虞美人、各色月季、紫红的锦葵(Malva sylvatica),还有花朵如铃铛的淡紫的桃叶风铃草(Campanula persicifolia)。

紫叶的黄栌,细碎的乳黄小花凑成枝头浑圆的花球。
5月31日
紫露草昨天傍晚收拢的花瓣又重新打开了,深深浅浅的紫色。
一直到中午,天色都阴阴欲雨。傍晚时阳光却热烈地照起来,使人初次感受到夏日的晴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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