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期和更年期早已结束，我们成为了世界上最爱对方的人

偶然从文件夹翻出大一时候我的一篇散文作业，一不小心把9年后的自己感动落泪。妈妈对我的爱，和我对妈妈的爱，早已超过了可以想像的程度。叛逆期和更年期早已结束，我们成为了世界上最爱对方的人。

不曾说出口的想念

献给我的单亲妈妈 ， 文/ 猫不然 写于2010年

我总以为自己是个并不恋家的人, 一心向眺望远方——大海,古镇,森林,水乡……闲云野鹤四海为家，想着就如飞鸟般自在畅快。

大一一个学期过去了。每天，新鲜的人事物丰富着独自在外的生活，和宿舍的姐妹每天说说笑笑，温馨又欢乐，并不寂寞。况且家离学校1个半小时车程，作为本地孩子的我也更没有想家的理由。

前阵子有一天忽然回家去取东西，当时妈妈在学车还没有回来。我倒也挺希望她不在家的，少了好多唠叨。进了门，是那个熟悉的温馨的家，只是茶几上多了几个泡着绿植物的小玻璃碗。心想，这老妈咪还蛮有生活乐趣的。冰箱里依然放着洗净的新鲜苹果，我最爱吃脆的滋水的那种，所以我们家从来都储存着一些脆甜的大苹果，我就伸手拿起一个苹果举到嘴边康康的吃起来。从苹果盘边那半个花卷可以看出，我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就懒得炒菜蒸饭了。而是以花卷、拌菜了事，她说是好清淡口，健康又减肥。我可不爱吃。关上冰箱门继续东屋瞧瞧，西屋转转。家还是老样子。气味、温度、以及闭着眼都不会找错的摆设，熟悉得让心里很安宁。坐了坐沙发，跳起来又去照了照镜子，喝了口桌上的白开水，如此“肆意胡为”的转了两圈，便拿了东西，出门，回校。阳光和煦，心情惬意的有点像来扫荡的鬼子。

但走到小区外的车站，抬头看着小区大门的方向，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夕阳把思绪拉长，惬意的心情慢慢被某种别样的感觉替代了。不知道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呢.家里剩她一个人，晚上会不会太过寂静。想象着她无声的孤独，心里泛起一点说不清的酸楚。

在公车的晃动中，看着上来下去的乘客，忽然浮想联翩。宇宙辽阔恒远，我们不也就如同地球大巴的乘客吗，最长的寿命在宇宙面前也是一样短暂。来来去去，一样的表情,谁也不会记住谁。而每个人，背后都有着或深刻或轻快的感情故事，都有着不舍的牵挂与担忧，都有一个老妈妈在窗前翘首等待归音。我想起曾经离开家后，妈妈在后面远远看着我离开的样子，世界上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如果下一秒，世界毁灭了，那不经意的一别却是无法再重来的最后一面，那么我怎能以那样一句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别送了回去吧。”？

……只觉得车晃得厉害，晃落了眼里的泪珠。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自我三岁起妈妈开始一个人带着我生活。她脾气并不温柔，但是十分勤快，爽朗。孤身一人的弱女子，凭一颗好强的心带着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坚强撑过一年又一年的雨雪风霜。用她的青春一点点喂养我。为我努力织造了避风躲雨的温暖巢穴。使我从来没有受过一点苦。而从小到大，她一直管我很严，也没有比她对孩子更用心的妈妈了。

小学的时候，一次作文深夜了才写完，拿给她看，她却看出我敷衍了事的痕迹，竟把八百字的稿纸嗤得一声撕掉了。我立马嚎哭起来，无比厌恨她，熬成那么一篇来，对当时的我来说是费了多大力的一件事，只想着赶紧写完交差，好睡觉了。却被她一下给撕了。我记得当时哭喊的昏天黑地。她却说，做什么事得认真对待，敷衍养成了习惯以后会出大错的。现在想来她也真是执拗。跟一个孩子何必这么较真，但却很有效的让我再也不敢有敷衍的行径。想来，鲁迅先生曾说过，做文章，写不出来就不要写。细想也有这么个含义，为了交差硬着头皮做的敷衍的工作，还不如不做。其实那篇作文在我哭过之后她就帮我改了一份，叫我先睡，以后不可再犯。

她总是狠心的严厉后留下心软的蛛丝马迹。这是我后来才觉到的。

诸如此类，18年里，她有无数次对我过分执拗的严格要求，后来日渐叛逆的我，经常和她吵架，也有过摔门和冷战，但总是在两天过后两人把怒气都忘掉，亲如往常。其实我总以为我并不喜欢她，不喜欢她做事过于认真不知道变通，不喜欢她过于爱说教，不喜欢她过于神经质的担心我的安全……但这两年突然发现她其实很弱小，有一天我要睡时经过她屋子，看着她蜷缩在大床的一角，紧紧闭着眼睛，还微微皱眉。我突然就觉得,她会不会很孤独……10多年了，每天都这样自己一个人睡。每天都要与我这个小魔鬼做斗争。我很怕她就偷偷地老去，偷偷地无力和我继续斗争。

我或许可以不喜欢她，却不可能不爱她。18年的相依为命，纵使分歧吵闹，彼此也相互支撑不离不弃。雷雨的傍晚，她披着遮不住头的雨衣骑车带我回家，路上车胎居然还被扎破了，才7岁的我躲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她的腰，害怕，却知道她一定有办法。小时候我们还住平房的时候，她不知怎的还冻伤过脚趾。每天自己处理伤口，自己拖着病痛买菜做饭接送我。而我当时却对她的疼痛毫无印象。我想起她自己往外搬煤气的样子，想起她炸着胆子用扫把打落墙上的虫子，想起她站在椅子上踮着脚换灯泡，想起她的因为干粗活而变得坚硬不再温柔的手掌，也想起下雪的时候她教我扫雪又教我踢毽子的时候，还有她站在路灯下等放学贪玩的我回家的情景……那冗长的时光里，她陪伴着我慢慢成长。

她爱我，只因为我是她的孩子。

不管我们住在哪里，她总是让屋子一尘不染，让我的衣服整洁清香，让我每顿饭都吃的营养美味。而又当妈又当爹的她还永远让自己显得比同龄的女人年轻利落。等我慢慢长高超过了她，有一天就忽然发现她并不高大，她不再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甚至有一天看到从不流泪的她为了我的淘气而伤心哭的像个孩子。我慢慢感觉到，她的艰难，她的为了爱我而努力积聚的勇气，她寄托在我身上的复杂期望。我们俩的生命早已经紧紧缠绕在一起。谁也不能离开谁。

而也许总有那样一个将来，我一直不愿想象。有一天我做了噩梦，梦到了她离开我了——被通知她病了离开了我。家还是一样的家，而女主人再也不是那个脾气倔犟的女人，换了温柔的阿姨来照顾我。我对着镜子发呆，看到了自己流出了眼泪。因为听不到她的唠叨我开始心慌，看着阿姨带来的小孩手上的蓝色气球慢慢的飞到空中，被风吹的到处飘摇旋转，顿时失去了方向……在我醒来好久后才明白是梦。看到她像往常一样来叫我起床，立刻抱住她大声哭起来。

我们善于把爱写成情书送给情人密友，却从来不愿揭开对父母的爱，更不能表达。其实我是多么不愿离开她。多么不想面对那个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的未来。原来不管身在何方，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有家。多么希望你能永远陪我，永远不要老去，我们永远不需要告别……

今天，我又一次从家回学校，晚上，她说你一走我就后悔没去送你。你越长大我就越舍不得你。我笑着说她肉麻。其实我也一样舍不得她，而且比以前更能明白她的心情。还有谁能包容我爱我，像她一样？有她在，我就觉得永远不会被世界抛弃。她就像一块素雅的衬布，托举着我鲜艳新奇的色彩，微笑着看着我去经历爱与被爱，而她永远在后面，欣慰又担忧。

聚散着实无常，我不想等到她已经听不到了才想起好多话还想对她说，也实在不忍心远去他方而让她伶仃一人孤独心碎。诗经里的士兵哭诉着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使我想起了史铁生的母亲在古园里焦急寻找儿子的蹒跚身影，想起铁生在母亲去世后的痛苦悔恨，我看到了他坐着轮椅在母亲亲手种的树下流下的怅惘的泪水。父母尚在时，我们总不愿去表达。太熟悉太寻常的爱，每个人心知肚明，却不会说出来。也许，父母和子女间的爱总是最难于表露的，而这份情却一直都流淌在人们心中，不用说破也不需说破。这份人世间最深的依恋与挂念在烈烈南风中奏响着最动人的乐章。

我并不愿意写出关于妈妈的文章，总觉得这是一个不能被描写的角色，也无法全盘描绘出的感情。那不是平日里我们轻易说出的“我爱你”可以表达的。近20年的含辛茹苦，历历在目，要我用多少篇章才能述说完，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小的女人，是如何为了我放弃了那么多的梦想和青春。

蓼莪摇曳，夜风习习，不知她今夜是否安眠。等下次回家，我想要抱住她，告诉她，我很想念她。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陪她终老，温暖她孤寂多年的羽翼。是她的爱她的坚强筑起了我的生命，我要做她的春日暖阳，不再让她担忧哭泣。

看完小时候的作文，我深深觉得我文笔退步了太多了。

哭着写的文哭着唱的歌，都值得一辈子回味。

现在的妈妈也有了新的伴侣，更年期和我的叛逆期都结束了，我很爱她，希望以后我们俩的世界是最密不可分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