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谢林的笔记
和费希特那篇差不多时候写的,还是看书太少,存档。
依照《先验唯心论体系》,谢林认为先验哲学的任务是对知识活动实在性(Realität)的追问,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对知识活动提出了体系性的要求,一方面这要求知识应当是自满自足和自相协调的整体,另一方面由于“任何真正的体系(如宇宙体系)都必定在自身之内具有自己存在的根据”,知识体系也需要在其自身之内被确立的本原(Prinzip)作为其根据。这个绝对确定的本原就是关于我们自身的知识、自我意识,这是无需证明的坚固立足点、不能进一步解释的,因而它不是存在,而是一种知识;正是借助这个绝对确定的本原,体系,即知识活动本身才能获得其确定性,但同时这一本原又是在知识活动中才为我们所觉察,所以谢林对知识活动实在性的追问本身是知识活动的自我确证,而由于这种确证只有通过反思活动才是可能的,这不可避免的会涉及费希特的反思问题。
一旦我们进入知识学与科学关系的探讨,我们几乎立刻机会遇到反思的问题,由于知识学是科学,所以还需要另一种知识学的知识学解释两者的关系,而第二种知识学本身也将是科学,这就再一次陷入了无穷倒退。虽然费希特在其知识学中提出了以自我设定自身的直观活动消解反思问题的思路,但其哲学却开始于一个循环论证:“对事实行动进行思维时,必须直截了当地依据那些普通逻辑规律进行…人们在进行上述反思所遵循的那些规则,都还没有证明是有效的,它们毋宁是被当成公认的东西默默地约定下来的,预设起来的。只有到下文很远的地方,它们才从一个原理(Grundsatz)推导出来,而该原理的成立又完全是在这些规律是正确的这个条件下才是正确的。”,逻辑是通过最高原则的抽象产生,但抽象在知识学产生之前又是不可能做出的,所以这里逻辑原则仍然是被假设为无条件的,而不是从更高命题中推演出来的。与此不同的是,谢林认为知识学要避免循环论证,其中形式性的本原与实质性的本原必须是交相制约、互为前提,正因为“知识的最高原则(höchsten Grundsätze)里形式与内容是互为条件的(Form und Gehalt durch einander bedingt sind)”,知识学才能“既是科学形式的规律,同时又是科学形式的最完美的实施”。
由于在先验哲学中知识的最高原则的形式和内容是互为条件的,它不仅需要理解知识活动,还需要去理解(verstehen)自身,理解自己的本原、要素和环节。所以那个绝对确定的本原不是别的,就是对知识活动的反思本身,在这个意义上知识活动指向了它自身,成为了对自身的反思,换言之在这种活动中直观活动直观了它自身。在谢林看来这种活动就是理智直观,是“总是自由地进行生产(produzieren),同时生产自己的对象的知识活动”,在其中“生产者和被生产者是同一个东西” ,而这种直观就是自我,“因为自我无非就是关于它自身的知识,所以自我之产生恰恰只是因为它对它自己进行了认识;因此自我本身是同时生产它自身(作为对象)的知识活动。”,所以说“自我不是别的,只是一种把自身变为对象的生产活动,即是说,它是一种理智的直观活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自我作为本原是不证自明的。所以本原的绝对确定性的来源并不是自我确证自己在逻辑形式上的无矛盾,它不是被设定或者推论来的,更不是从经验中归纳而来,而是在理智直观、在自身反思的过程中来的,所以自我-理智直观-反思活动-先验知识都是这个本原不同面向,或者说这个反思性的知识活动就是先验哲学活动本身,这个特性也注定了先验哲学要与反思的悖论不断做斗争的命运。
然而,这样一种哲学活动要避免反思的疑难,还需要吸取费希特的教训。在《近代哲学史》中谢林认为费希特的错误在于他在“我是一切”的逻辑支配下,“把全部的解释都放在了自我中”把自我看作建立自身的活动,相应“自然界包含在‘非我’这个抽象的、仅仅是表示着限制的概念之内”是与主体对立、需要克服的东西,因而那个看似包含一切的自我中始终隐藏着我们无法支配的异己因素,他没有看到把握客观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所以在一颗树上吊死。对谢林来说需要完成的是从“我是一切”到“一切是我”的转化,而《体系》就是他对费希特的批判继承,即“通过一个演进过程(Prozeß)去解释那个绝对不依赖与我们的自由、甚至限制着我们的自由的客观世界”,这里谢林与费希特最大的不同是前者的自然是作为自我意识的发生( Genese) 过程被设想的,谢林在自我意识之先加进了无意识的阶段,“通过自我的一个先行于现实意识或经验意识的‘先验过去’来解释为什么我始终与一个必然呈现在它面前的外部世界联系在一起。于是这个解释走向自我的一个先验历史”这里的历史自然不是在经验中的历史,而是自我意识先验发生的历史。
一旦先验哲学走到了自我意识阶段,就标志着演进过程成为了完全内在的过程,这里限制就不再是外来,而是来自自我自己做出的、进行自我限制的理智直观。谢林认为自我是通过关注自身(sich anziehen)来限制自身,当自我通过自我直观成为它自己的客体,它就同时是主体和客体,在这个演进的过程中“一方面是一个不断展开自身的自我…另一方面是一个反思着一切的自我”,所以先验哲学在一开始就包含两种方向不同的活动,一种朝向外一种朝向内,在每个环节中展开自身的自我设定的规定对反思的自我俩说都是被设定在自我中,所以前一个环节被设定在自我之内的东西,总是在后一个环节成为自我的对象,直到两个自我最终达到完全一致,“通过理性自然才破天荒的第一次完全回复到自身,从而表明自然同哦我们之内认作是理智与意识的东西本来就是同一的”此时我们会发现自然对我们来说不是异己的对象,从一开始它在构成上就包含了主体性的要素,当自然-精神、主体-客体都紧密的结合在了一起,那么反思的困境就不复存在了。这个贯通了主体-客体、精神-自然的点被谢林称为绝对者或绝对同一,这就是那个完成了的本原,这个绝对的本原无法通过感觉或推理被认识,而我们对绝对者的贯通,依然需要通过理智直观来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