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随笔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所谓“从一而终”是程蝶衣角色的思想主线,蝶衣从的,终的始终是戏,是艺术! 菊仙说“你这师弟不知道是他跟这个世道找别扭还是这个世道跟他找别扭”在我看来这里的别扭是戏曲艺术对世俗的羽化升华,是程老板给戏曲角色赋予灵魂的源泉,是程蝶衣真正的蝶衣。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表现形式多重多样,然而在戏曲中,为角色摄取灵魂是不易的。程蝶衣用童年的苦难培育出与虞姬相符的气质情感,成角后便用半生守护这堪称灵气的特质。开始,这灵气依托于师哥段小楼,小楼懂戏懂蝶衣!小楼成婚,渐入世俗,蝶衣或将此视作师哥对戏曲艺术的背叛,他难过,他挣扎,他说服不了师哥,他为此失落。之后,这灵气依托于袁四爷,四爷懂戏懂蝶衣,他看得懂蝶衣的泪,视蝶衣为世间瑰宝。然而四爷对戏,不纯碎!世事变换,蝶衣身陷囹圄,四爷为了救蝶衣,法庭上做了伪证,程老板失望了,似乎才察觉出四爷爱的是他程蝶衣而不是戏,更不是戏里坚贞不渝的虞姬。有一个令人深刻的镜头:法庭里人走光了,有人对程蝶衣说“你可以走了”,他却抹花了自己嘴。在他看来,这一切玷污了戏曲,玷污了他心里至高无上纯洁而纯粹的艺术。法庭上,法官让程蝶衣开口为自己辩护,他却说,“青木是懂戏的,如果他没死,京剧早就传到日本了!”其实,这时候的蝶衣,死亡不能令他落泪,体肤之痛不能,世人之羞辱亦不能,只有戏曲,只有戏曲能令他神伤,任何人对艺术丝毫的不忠都让他倍感屈辱! 文革时期,段小楼被批斗,要求供出程蝶衣,蝶衣挺身出现,小楼大声细数蝶衣的“罪行”后说“他就是个戏疯子!”蝶衣懂了,他知道,师哥也是懂的,他站起身来细数菊仙的“罪行”。可是菊仙没懂,她无法开口大声细数小楼的“罪行”,她自己走了,选择离开人世,选择为她一生所爱的段小楼从一而终。 在众人面前被迫“揭短”的段小楼和程蝶衣内心痛苦么?我想,是的,他们是痛苦的。但并非世人所感受到的那般关乎人性情感的痛苦,而是他们苦于自己所热爱痴迷的戏曲艺术无法在和平岁月里孕育生长,苦于他们对戏曲艺术最纯洁的热爱被世人扭曲解读,苦于没有更多的人懂得他们心中对戏曲艺术最痴迷无悔的热爱! 幼时的小豆子,饱受人世疾苦,成角的梦想让他放下了世间的折磨而超脱于虞姬的角色。成角的程蝶衣披着人世苦难练就的蝶衣迎来了万紫千红,可是万紫千红纵有时,同心知己又几人?幼年时期的小豆子在封建思想的压迫下凭着成角的梦想活了下来,成年阶段的程蝶衣在新旧碰撞的革命时期凭借着对戏曲执迷而纯粹高洁的热爱而活。程蝶衣的一生,是艺术救赎着的一生。 虞姬对霸王忠贞不渝,在乌江边,霸王面前,拔剑自刎,程蝶衣对戏曲忠贞不渝,他为师哥徘徊于世俗与纯粹艺术之间的不专心而感到倍受折磨,为四爷对戏曲热爱的不纯粹而倍感屈辱,为懂戏的青木的死去而心生愤怒。成角的那天,蝶衣捡起了被遗弃的孩子,仿佛是在命运安排下为自己的艺术生涯捡起了一支等在终点的休止符。时代的动荡让程蝶衣不得不在尘世受到来自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热爱在,执迷在,皮囊也在,可时过境迁,岁月洗礼,那带着灵气的蝶衣若要散了去,一切又何用?“这虞姬唱得再好,终是要一刎的”… 程蝶衣的戏曲艺术,是以生命谱写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