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驴与风》
很久以前一缕来自西伯利亚的风跟我说过,他说:“我这一生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见过很多很多的人,经历过许多许多的事,如今我已是耄耋之年,才发现,曾经你以为重要的其实根本不重要,而曾经你以为无所谓的却在往后的日子里显得弥足珍贵,却又宛如荼蘼花开,春已过,为时已晚,满是遗憾的无可奈何,愈是不愿放下,却又不得不放下,人生满是残缺,永远无法完满。”说罢就散了。
后来我去西伯利亚港口的一个小镇里的酒馆找过他,他坐在围炉旁喝着啤酒,看着酒馆里的人来人往,有时会被客人讲的笑话逗笑,笑声很豁达,见到我,他跟酒保又要了一杯啤酒,杯面上泛着酒花,他跟我讲:“这酒的大麦精选于澳大利亚,托木斯克啤酒厂酿制,口感甘醇,喝一口吧我的朋友。”望着杯里琥珀色的苦涩,我一饮而尽了愁思,他看上去很高兴,一杯接着一杯的与我同饮,并没有语言穿插其中,临走时他对我说:“我的朋友,看得出来你有心事,但你不讲我也便不问,我能做的也不多,希望这些酒可以替我给予你慰藉。”
酒馆外飘着雪,西伯利亚的空气一如既往的寒冷,忽然想起在哪里曾听到过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的说法,此刻我胸腔中弥漫的暖流也许是酒,也许是西伯利亚的风这位老朋友。
眼前的景象好似在梦里见过,广袤的森林被皑皑的雪覆盖着,西伯利亚的村庄喧嚣着,一个人漫步在只有车辙印尚可走的路上,通向不知名的方向,冬天的精灵飞舞在天地间,头发上,肩头,它们嬉笑着,蹦蹦跳跳的又被西伯利亚的风吹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可我依旧还是摸不透西伯利亚的风,也不知道他的过往,他不说,我便也不问。
后来西伯利亚的风走了,他走的时候很安详,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很庄重,但来的人不多,互相之间也不交谈,献过花,鞠了躬,就转身离开了,我便也无法打探他的过往,他是否曾结婚生子,生平有何壮举,这些我都一概不知,只看到厚重的棺木缓缓的被送入西伯利亚坚实的土地下,再被土所掩埋,从此以后,这个人就消失了,无影无踪,也许有一天在这世界的某个酒馆里,你偶然听到了他的传奇,那么请你也一定不要惊讶,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起码过去不是,这个世界又少了一缕风。
后来的某天夜里,我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我梦到我也已是耄耋之年,一生匆匆而过,平凡又普通的一生,我来到了西伯利亚的风的墓碑前,他正坐在碑前喝着他最爱的啤酒,见我过来,也为我斟满了一杯,我喝了一口,那种暖意又流遍了全身,他望着我笑,我说:“好久不见了啊,老朋友。看看你,依旧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而我却也像你一样老了,时间在我的身体上毫不留情,他妈的。”我又灌了一口啤酒。我问他:“你爱过谁么?”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我说我现在好像明白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这世上的遗憾大都来自自己曾经的不珍惜,而拼命想要得到的也不过是一阵风,即便得到了,到头来也只是短短一生中的执念,就像四季更迭,无法超脱,我们都只是这地球寿命的一粒介子,沧海一粟,卑微又渺小,可落在我们百年生命中每件事却又觉得是那么的重要,就比如“爱”,在一个狭义的基础上它甚至超脱了生死,超脱了时间、空间、一切物理量,它使生命变得神秘莫测,或悲或喜,人类的初始,与发展,它都有参与,一生过的是否充实,以爱来衡量准没错,可生命消失了,这一世的爱也随之一同消失了,如果它也是以某种能量存在的,那这能量去哪了?它被传到了后人心中?那这能量一定在转移的时候流失了,不然为什么现在的爱都很稀有且廉价,现如今我也快在这个世上消失了,没什么可以送给你,你曾给我的东西也就交还给你了,我也该睡一觉了。
我走的那一夜风很大
你见过西伯利亚的风吗?一个狗说,风在稻尖上前行,蛇一样,一群、一群,扭动,在稻田边就散了,人站在上面就不行,一个狗说,噗嗤一下就坠下去了。风比人聪明,一个狗总结。你见过驴在麦尖上跑吗?李大猫问一个狗,我见过。
驴跑过华北平原,穿过大兴安岭,飞过西伯利亚,渡过白令海峡,跳上落基山脉,最终停在密西西比河,它咬过麦苗,啃过松子,偷过雅库特人的帽子,叼走了狮子鱼,斗过美洲野牛,风睡在它的脚下,夕阳落在它的背上,它抖抖身上的水珠,那些叫做青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