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韦恩

把时髦书里的一篇写下来，有几句没听懂，瞎编了一下。

约翰·韦恩

约翰·韦恩

最近一个周六，我去纽约威斯特彻斯特参加了4岁外甥女的生日会。生日会在一个健身中心里举行，位于一个半空的综合商务园区里。 大人们呆在那，看着那些小小的身躯一边蹦来跳去一边排着队，盼着轮到自己去蹦床上蹦来跳去。在那呆着真的很累，得互相打招呼，寒暄，一边看着我们那些蹦来跳去的小家伙们。

之前我参加姐姐家两个女儿的生日会，是在姐姐家后院举行的，因为她们出生在夏末之初。这些晚会一般都有些娱乐项目，小丑、气球人、耍木偶的、充气城堡，以及其它类似组合。还有啤酒，这不错，大人们手里就能拿点什么东西了。在健身中心可没有啤酒。不过，之后当至亲们回到家里，姐姐的确递给我一瓶啤酒，我接了过来，但没有喝成。我忘了把它放在哪了，当你周围全是小毛孩时就会发生这种事。

父亲和姑姑也在。他们从芝加哥郊区开车过来，因为父亲不喜欢坐飞机。父亲尽量不错过他任何一个孙辈的生日会。父亲和姑姑在健身中心那呆了一会，跟大人们寒暄几句，而后去所谓的“派对屋”默默吃起披萨，所有4岁大的小孩一起吹起他们的玩具卡祖笛来。父亲和姑姑的精疲力尽，多半来自旅途，但也因为他们老了，健康不佳。他们还没开到圣奥古斯丁就已经累了。

这次来访，我发现父亲胖了些，相比以前不太好动了。当父亲比较起上次见到我一岁半女儿的样子，他觉得我女儿更好动了，尽管只过了几个月而已。而我注意到他变得更不好动了。我从去年夏天就没见过姑姑，她好像瘦了些，但仍然很不好动。他们看起来都沉闷、不开心。我吃惊地意识到姑姑还不到七十岁，还不算太老呢，我告诉自己，不过这只是因为我本人也变老了吧。

现在姑姑已是位长者，但仍然是家族中的宝贝。作为她唯一还在世的兄弟姊妹，父亲认为自己有义务照顾她。相应的，姑姑也在照顾他。这么着，当他们在一起时就很像一对老夫妻。我估计房间里的大人们如果跟我姐姐不太熟，可能都是这么认为的，而大部分客人的确跟她不熟。

对他们来说，我仍然是个孩子，虽然突然之间我已变成个中年人。有一天我和父亲带着我女儿去家附近的游戏场去玩。在这次旅程中，我只见到他两次，因为他们住在我姐姐家，我们都觉得这样比较好。父亲和姑姑都告诉我他们各自买了一台大电视机。到现在为止，父亲已经跟我说了好几次他买了一台新电视机，而我每次都让他说下去，就像第一次一样。父亲的新电视比以前大多了，他说，有70寸。每次听到这个，无论在电话里还是这次当面说，我都努力适度惊叹一番这新电视得占多少地方啊。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几十年来他起居室里原来那台电视有多大，跟新的这台比起来会怎样。他的儿子，我哥哥，计算机教授，住在中西部，比我孝顺多了。父亲说，是哥哥帮忙安装了新电视。他仍然留着那台小很多的电视，放在地下室。也许他曾经把楼上的大电视搬到楼下去替换那个小电视？不过他说他不会再下楼去看电视了。“我有了一台新电视。”他告诉我，换句话说，“我不再下楼了。” 同样，当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着我女儿从滑梯滑下，他对自己的健康状况不太满意，说在担心自己会通不过夜视驾驶测试。也就相当于在说，我有了一块大屏幕，这样我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在电视上，他每天晚上看一部约翰·维恩的西部片。他说自己收藏了250部西部片，听上去有点夸张，不过显然这些电影不都是约翰维恩的，网上说约翰维恩至少拍了73部西部片。父亲基本上已经停止了阅读，他是，或者说曾经是，酷爱阅读的人，喜欢历史和传记。但他仍然会在晚上看一部西部片。

父亲也（又一次）告诉我，最近，他又买了一个更大的鱼缸。虽然他完全不想去意大利旅行或者买新衣服——即使他所有的衣服都穿旧了——但他选择把钱花在一个新的、大很多的电视机，和一个新的、大很多的鱼缸上。都放在起居室里。他在这里度过大部分时间。于是他有了两个大屏幕：一个用来看约翰·维恩，另一个用来看鱼儿游来游去。但父亲得站着看鱼，因为他无法重新布置起居室的空间，从15年前母亲去世，这个房间的布局从未变过。她就在那间起居室里去世，躺在一张正对电视的医院专用床上。电视关着，因为母亲不喜欢看电视。再说那时她已看不见、听不到任何事了。

坐在公园长椅上，一边喂女儿吃东西，我对父亲说：“如果你能想办法摆一个沙发来看鱼，不是挺好吗？站着看鱼，这一点也没有放松啊。”但一边这么说着，我也意识到他现在从沙发上起身也很费力了，在姐姐家我看到过这情形。所以，也许他宁可站着看鱼吧。

在生日会上，我不大跟姑姑说话，因为她让我恼火。多半是因为她跟我说话时那种语气，还有她叫我“小凯蒂”，而不是“凯特”。但她也告诉我她也买了一个大电视机，放在她的起居室里。她独自住在老房子里，父亲和她都在那出生。她说把那么好的一个旧电视扔了让她感到愧疚。这也让我恼火，我们家族这种无与伦比的节省。

我能想象出，晚上他俩分别坐在各自起居室的扶手椅中——那由于承受他们身躯以及过往诸身躯的重压，而日渐肮脏变薄的扶手椅。不知道姑姑在看些什么电视，但我知道父亲在看约翰维恩的电影，已经看过许多遍的电影。我相信这种重复会让父亲有种放松的感觉。他清楚故事线，而历史都已经发生过了。上一次我在家，或者说去我父亲家是大约两年前的事，我去带他去请专家诊治，因为他当时健康状况不好。我答应父亲，那天晚上我们要一起看一部他收藏的DVD。我选了《双虎屠龙》，约翰·福德导演，詹姆斯·斯图亚特和约翰·韦恩主演。我希望这会是一部精妙评析了西部片本身的西部片，詹姆斯·斯图亚特是我父亲除约翰韦恩之外最喜欢的演员，我一直怀疑这是因为他们跟他一样，都是支持里根的共和党人。同时，这部电影里还有父亲和我都很喜欢的影星维拉·迈尔斯。我因为《惊魂记》喜欢她，父亲因为《搜索者》。《双虎屠龙》真是一个奇怪的电影，我仍然会想起它来。让我觉得最古怪的是，当电影闪回到他们青年时代，在一个边远小镇上，詹姆斯·斯图亚特和约翰·韦恩都扮演了更年轻的角色。按设定，他们在闪回场景中应该是非常年轻的，而在当前场景中也应该40岁左右。但很明显两个演员都五十多了。影片开场是当前场景，约翰·维恩角色的葬礼。一个农场主，最后的牛仔。詹姆斯·斯图亚特的角色，现在已是一个政治家，坚称那牛仔在棺材里也可以穿着靴子。这似乎是一种象征，他们很清楚，西部也已经死了。约翰·韦恩不断称呼詹姆斯·斯图亚特的角色叫“外地人”，这声音是如此刺耳。不过我想也许我觉得这语气很刺耳，父亲却会觉得悦耳呢。我纳闷那时跟他一起在地下室看电视的时候，我是不是想到了父亲和他最终的葬礼？毕竟那时候他健康状况很差，但后来就好了一些。

写到这，我又想起父亲这次来访时，在游戏场上发生过另一件古怪事。当时我正在看护我女儿玩攀爬架，教她怎么从滑梯上下来，一个跌跌撞撞的5岁小孩问我是不是我女儿的祖母或者祖父。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虽然父亲笑得不行。多奇怪啊，她会觉得我比实际年龄老这么多？然后我意识到，从数学的角度看，我有可能是她祖母。小孩没看出我的性别倒无所谓，但是她觉得我很老！但是当然对她来说，我的确很老。虽然还是可以觉得自己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