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命运

小时候，父母后背痛，我经常给他俩捶背。直到"砸出风了"，他们夸我捶得好。他们是天车工人，工作时一直坐着。

后来下岗，有段时间我妈做缝纫活，做得太猛，疏忽了脖子，闹了好多年的颈椎病，疼得晚上掉眼泪。喝各种中药，贴各式的膏药，满屋子都是中药味。还换各种枕头垫脖子，直到前些年还在枕自己卷起来的圆圆硬硬的圆柱形枕头。

而本程序猿长大了参加工作后，因为年轻，前几年没觉哪里不舒服，就以为没事儿。做了几年，直到去年初的时候，可能下意识觉得脖子不轻松吧，就深深地摇晃了一圈。结果拗不太动，眼前发了黑，缺氧了。这下害怕了，怎么不知不觉间颈椎就坏了呢！正好当时对公司和领导非常不满，就不顾大家看不看到，只管整天活动脖子。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同事们不说，但都将之视为我的特点了。

现在拗一圈脖子基本不缺氧了，但往后方拗是拗不动的，好像已经锈死了，登登(déng dēng)的¹。或者说，像在颈骨间浇筑了水泥。每天早上，颈椎好像因隔了一夜而浅浅地锈上了，往两边轻拗是拗不动的，稍用力掰，如约发出咔咔的声音，暂时打通了锈蚀，而且局部豁然轻松了一下。再活动脖子，至多是筋骨轻微错动，发出微微的声音。但过上小半天，又稍稍锈住，能拗出咔咔声了。每天都留意及时打通颈椎的锈蚀，担心如果几天不管，就会锈死了。我记得最初向后也是能拗的，后来不知不觉就锈死了。

再往后还偶发了腰痛，真的是……。手指、手腕、胳膊的关节，平时的活动就可能带出一声来。但是看看每天的工作，你做还是不做，量就在那里。借用鲁迅的话，"简直无法可想"。但是肩胛很久不痛了，表扬一下我的哈拉巴²。

偶尔恼了，我居然拿拳头砸几下脖子根。就想到小时候给父母捶背的手感，好多年没有捶了，他们也不后背痛了。

当年的我颇卖力气，有时用拳捶，有时用手剁，有时用掌揉，有时用五指抓。最后大人很爽然地告诉我：不砸了，骨头缝里冒风了！我想象的画面就是，骨缝之间像抹了清凉油那样冒出风来，像涌泉。

我如今比当年父母的年龄还要小，而且谁来让我冒风呢？我不是"风一样的男人"，我是"憋着风的小伙子"。

——————

1.登登的：这里形容牢固不可松动。

2.哈拉巴：读 hā le bà，肩胛的意思。东北话中为数不多可以确证来自满语的词汇，满文转写 halb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