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北竇

林強和竇唯的音樂人生很像,都是一出道就倍受關註,引領一個時代的人物,隨後慢慢從主流消失,潛心音樂本身,孜孜不倦。完成自我一個完整,純粹的音樂人生。
「即使在經濟不景氣,預算有限的狀況下,你也得聽一聽林強。」這是李宗盛對歌手林強的評價。
1988年,林強參加「木船民歌比賽」,雖然對自己的歌聲沒有十足把握,他還是報名參加,決賽時所有的歌手都唱國語歌,衹有林強唱自己寫的台語歌〈茫‧惘‧夢〉。眞言社的老闆倪重華覺得這個來自台中的年輕人很有意思,在會後找他聊天,知道他對音樂的熱愛後,讓他先進眞言社當製作助理。在之後的兩年期間,林強也陸續創作歌曲,寫好後就拿給倪重華聽,倪重華就拿給李宗盛和陳昇聽,他們覺得〈向前行〉這首歌不錯,就計畫幫他出片,那是1990年底,林強27歲,〈向前走〉有一半的歌曲是陳昇製作、一半是李宗盛,陳昇製作的部分充滿故事性,李宗盛則有著豐富的情感,成了讓專輯開枝散葉的最好媒介。從《向前走》的台語搖滾暴紅大賣四十幾萬張,顛覆主流市場,到《娛樂世界》衹有五萬張的市場反應,乃至於遠離「唱片歌手」角色,因為侯孝賢的引介而投身電影演出、製作電影音樂,繼而迷上電音,不僅創作的風格為之丕變,林強更極力要撇開當年那個萬人迷的歌手角色,熱衷做一個放音樂的DJ,林強不喜歡走紅,好像已經不是新聞。2002年的《電民謠》推出後,他衹在台灣做了兩三個星期簡單的宣傳。不喜歡走紅,完全是個人的感覺。但站在一個音樂人的立場,林強並沒有說非主流的音樂就不必宣傳,可以讓它們自生自滅。如果宣傳是要按照台灣那種舊媒體訪問的方式,他就會一口拒絕。為了不受自己的「前明星」身分干擾,林強甚至常常在DJ現場戴上孫悟空的面具。回顧過去這十幾年的路途,幾乎是不斷朝人少的地方走。他自己的生活也非常樸素,完全沒有celebrity的派頭:不開車,偶爾騎摩托車,常常搭捷運每天早睡早起,和鄰居的叔叔嬸嬸作息一致,固定運動,生活需求極其簡單。對林強來說,比起搖滾樂,電子音樂在精神上更反派,幾年來,他除了做電影配樂、廣告配樂等,就是忙於當電子舞曲DJ和辦派對。
竇唯算是中國内地搖滾圈中生代中最具代表性的了。他是一個眞正的藝術家,不會十幾年都唱同樣的東西,而是會不斷的求新求變,眞正發揮搖滾樂的開創和實驗精神。從跟隨父親學習吹笛子,在音樂領域摸爬滾打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從吹奏傳統笛子樂曲〈姑蘇行〉獲得北京中學生樂器比賽第二名到跟着北京青年輕音樂團全國各地正式演出、走穴表演Wham!樂隊的〈Careless Whisper〉,從寂寂無名到在玩搖滾的人羣里小有口碑成為黑豹樂隊的主唱,從越來越長的頭髮到越來越難為的思考,從攢起做夢樂隊到遇到MIDI這種技術,從昨天到今天,無所不變。眞正讓他大紅大紫的是「黑豹」的同名專輯,當他的名聲響徹全國,他毅然離開「黑豹」,放棄流行搖滾的曲風,追求一個藝術家所應走的孤獨之路。竇唯單飛的每一張專輯,都各有不同的曲風和特色,都具有難得的實驗精神,他的音樂註定不是趕流行之趨,可是卻在影響著熱愛他的音樂的人。如今的竇唯大隱於市,以超脫凡塵的姿態來潛心孕育自己純粹的音樂。2004年一年之內,竇唯在酷爵士、新民族音樂、氛圍電子三個不同方向先後主創或參與推出了七張專輯。不管搬到哪兒,竇唯家中永遠挂著一面國旗,以及古香古色的傳統物件。他曾笑言古人有琴棋書畫,自己也有音體美文四樣。除了玩音樂和足球,竇唯在平日偶爾會提筆畫畫,在非典期間,他更是乾脆根據從水滸傳中得到的些許靈感,以「不一定」樂隊和以前的「譯」樂隊成員為原型,畫下了厚厚一本連環畫,取名「三家」。
林強與竇唯兩人亦曾有過惟一的一次合閤作。 進念的鄭先生神通廣大,借藝術節之名撮閤他倆與盧巧音閤演了一臺音樂劇。 2001年香港藝術節《盧巧音有鏡‧花‧緣》的劇目中,林強與竇唯擔任不同主題的音樂監製,撞擊出音樂火花不容忽視,這是一個實驗性極強,又遊走在現實與夢幻之間的音樂劇,林強與竇唯用現代手法重新編寫民謠與童謠,林強的主題是「花」,一種遊戲人間熱鬧的氛圍,由盧巧音負責主唱,而竇唯負責「鏡」的部份,強調意境,製作的音樂不會填上詞,由盧巧音以吟唱的方式來呈現。兩位音樂人的首次兩岸攜手,將一段段歌曲,以熱鬧與冷酷、鮮豔與素白的手法鋪陳,加上燈光的動靜與歌者盧巧音的演出,呈現一個壁壘分明的音樂會。
轉載當時香港明報副刊對此的報道:

【明報專訊】 文/ 李照興 2000.11.14 明年藝術節的表演項目中,最估不到底蘊的是《盧巧音有鏡‧花‧緣》這節目,不是演唱流行曲,音樂上還得到北京的竇唯、台灣的林強相助(音樂演出班底則來自「人山人海」),宣傳稱玩的是民謠新繹,但主要又以粵語演出,是吟唱也是唱遊,眞不知葫蘆裡裝的藥到底何模樣。
不過單看牌面就令人有興趣。盧巧音是本地歌手中較可嘗試pop arts的crossover演出的一個,她還在樂隊時期,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聲夠厚,記得當初有樂人以香港的Sinead O'Connor來形容她。她懂作曲、彈奏,有自己的音樂品味,不像更多其他的卡拉OK式女歌手,欠缺藝術舞臺上的可塑性。
大多數香港人認識竇唯,是因為他是王菲的前夫。不過他90年代初的作品集《黑夢》,可說是中國新音樂的重要里程。他是眞眞正正在探討及實驗中國搖滾樂及民歌發展方向的音樂藝術家,近年尤其關注傳統音樂創作意境及更新,更具詩調。雖然作品不易在港找到,不過內地一直有不少擁躉,我上次探訪北京的獨立音樂界時,不少十多廿歲的音樂人仍奉他為啟蒙之一。
至於台灣的林強,香港觀眾最不熟悉,有台灣朋友以「唱得鬼叫鬼叫的」來形容,事實上我亦從不清楚他在唱什麼(唱的是台語),不過論勁度與搖滾樂應有的崩烈精神,配閤近乎狂妄的金屬撞擊聲音,你大概感覺到那是關於神經緊張,支離破碎與大都會生活面貌的。衹要聽聽他的《娛樂世界》,又或者看侯孝賢拍他的《南國,再見南國》,你就約略知道林強的路數,相形之下,伍佰就變成乖孩子了。
這組閤是極富象徵意味的,香港是聽西方搖滾樂大的女孩,北京是熟悉傳統樂器及中國音樂的唱作人,台灣是道地市井風格的新寶島之音。再結合民謠、裝置、錄像、舞蹈,我聯想到的其實是Meredith Monk式的如夢似幻吟吟唱唱,加上一點點Velvet Underground式的吵耳衝擊。但也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兩囬事。這正是藝術節每年這cross-over項目的驚喜所在。
這項難得的四天擱作,雖然說不上就能多懂對方,但這兩位音樂頑童相互欣賞一切,寄語各自的音樂,「堅持做自己」是兩人共通的語言,這樣的性格與對音樂的天份和執著,當然更換得歌迷的死忠支援,兩人同年同在魔岩推出的10年精選受到迴響即是最佳證明。
林強在台灣獨立女歌手翁宇君的部落格裡談到過竇唯:
2000年在北京跟竇唯見一次面,二個話不多的。人沒啥好說,我是欣賞他的。台灣的音樂人有過多商業上的牽扯,做起事來礙手礙腳不夠簡單,大陸的音樂人直接。我跟他的差別,竇唯是藝術家,而我是音樂工作者。2001年在香港藝術節音樂劇「鏡花緣」再次碰面,同樣無話可說,因同住飯店,衹見到他每天被媒體因為王菲及高原的情事追著跑,同感無奈。世俗有既定的標準跟遊戲規則,當創作者應努力探索,讓生命發光向前的同時還得思考對人類社會奉獻付出。別人不解是理所當然,也無須解釋,生命的軌跡可以印證,身後風景如煙,宿命向前。
翁宇君非常的欣賞竇唯,在自己的部落格日誌中多次寫竇唯,同時,她也是林強的好友,在林強的留言中回復道:
你們還眞有默契,說不唱就不唱了, 這需要有很大的精神力量,對音樂的支持與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佩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