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北京

也许多年后我仍会记起这条宁静的街道，单纯的路灯，像几年前在德令哈或额济纳，凌晨五六点跟一群驴友从酒店出发去黑水城，十月的月光清冷，街道也如今晚一样安宁，甚至树的样子也有些相像。路灯既不昏暗，也不分外明亮，发出橘黄的光晕。不知为什么，那凌晨的印象如此清晰印在我的脑海，每每挥之不去，好像可以称之为时光的印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不过此刻我没有特别关心的人，我关心惦念的人都安好，最在意的人此时也都在身边。近凌晨三点孩子和母亲酣睡安然，远在海南的爱人也早道过晚安。了无牵挂，只是独享这一份夜色。独享属于自己的私密时光。好像太久没有享受过夜的滋味，那完全不同于白天的另一种时光。突然很羡慕张爱玲，喜欢夜晚写作的她独自享用了那么多夜的盛宴，所以文字才会沾了魅夜的习气如此不可捉摸又入理熨帖。

夜晚是属于诗人和远方的，夜晚是俗世凡尘的落幕和夜月星辰的升起，是王的盛筵，是夜莺之歌，是椎心泣血，是繁花落尽，也是蓄积勃发。

从窗前可以看到美术馆，可是这几日居然一次也没去。不禁感叹，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从来不是空间上的，而是时间上的距离。你再爱，没有一点时间分配给它，那爱的浓度终究还是淡的。人世的很多遗憾莫不如此。只有时间是衡量一切的法则。

远处的中国尊兀自闪烁着耀眼的光，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凌晨的夜安静温柔，环卫工人还没有早起，人们都在睡梦中。俯瞰楼下四合院有屋子还放出亮光，也许是跟我一样无眠的人。胡同狭长的街道不时有治安巡逻车开过，远处马路夜行公交车驶过的声音清晰可闻。毕竟是京城总有夜行人，也总有无眠的人，还有为了这个城市安宁辛苦执勤的人。

北京胡同里的特色公厕，白天热闹，晚上两三点也能看到来去匆匆的人。刚刚看到锦衣夜行的三人，一人进去方便，另外一男一女在门外等候并热烈交谈着什么。他们出门穿的并不是平常的睡衣，而是美丽长裙和衬衫长裤。等另外一女子出来三人也并不返回，而是兴奋地边交谈边走出巷子。这个点也许只能去工体酒吧吧。在楼上都可以听得到交谈的兴致昂扬，男孩在做指引状，像朋友又像导游。年轻多好，无忧无虑，当然他们也可能是商业洽谈，或者出差，一直谈得投机，不觉过了睡觉的点，于是继续找地秉烛夜游。想想也很浪漫。

这样的经历我只有过一次，就是和梅姐游历苏州，还在船上听了苏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感谢我还有回忆。以后的生活还是要多多制造回忆引子，供自己在某个夜里醒来也不觉得落寞。人生不就是背满记忆行囊的旅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