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格桑花
那一株株或白,或粉,或红,或紫的格桑花,那既亲切而又陌生的,被我们当地人称为“扫帚梅”的格桑花,那小时候开满教室前被用来摘取供孩童娱乐的格桑花,此时此刻就在坝上草原的辽阔天地中尽情开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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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株株或白,或粉,或红,或紫的格桑花,那既亲切而又陌生的,被我们当地人称为“扫帚梅”的格桑花,那小时候开满教室前被用来摘取供孩童娱乐的格桑花,此时此刻就在坝上草原的辽阔天地中尽情开放着。


此时是草原的八月末,微冷的劲风吹响了格桑花绽放的号角,她们个个挺拔,在秋风的伴奏下翩然起舞,这是一场狂欢,是坝上草原接近冰点前最后的盛会。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康保,美丽的康巴诺尔,是我热爱的土地,是我梦中常出现的地方。康巴诺尔在蒙语中是“美丽的湖泊”的意思,县城得名就是源自城南的那片阔大的水域,现在叫康巴诺尔湖。这是我带着新婚妻子第一次回家,上一次是婚前,正值冬季,没赶上这美丽的格桑花,这次正好,在最宜人的季节带着最爱的人回家省亲。


一年没回来,回来后满眼尽是热烈的格桑花,这是对于游子最好的问候,我爱这番热闹的景象。从小对植物就了解甚少,记不住它们的名字,只是今天再次见到的格桑花勾起了童年记忆,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就是这种花,如今发现它们竟然有那么倾城的美,父母告诉我这种花叫格桑花,本地人叫扫帚梅。扫帚梅就是格桑花,格桑花也是扫帚梅。这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原种植于西藏地区,格桑是藏语,是幸福的意思,所以格桑花也叫幸福花。这花名真的很应景,此时此刻幸福的人儿在幸福花的面前成双成对,结伴而行。

扫帚梅到坝上地区种植已有些历史,听父亲讲他们小时候就种这种植物。因为坝上这个地方气候恶劣,祖辈很多都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逃荒到这里的。历史上这里就是匈奴胡人所居之地,辛亥革命推翻了旧王朝,整个中国陷入了战争,既要抵抗外来侵略,又大打内战,一直到四九年新中国建立。整整半个世纪是中华民族大动荡、大迁移、大融合的时期。
那个年代灾民遍地,人们为了躲避战乱和饥荒,从中原地带逃荒过来,这里虽然气候差,但是大面积的草原可以开垦出来种粮食,所以便形成了草原文明和农耕文明的结合带,既保留了原本一碧千里、翠色欲流的大草原,也开发出了麦浪起伏、阡陌纵横的产粮田。耐寒耐旱的格桑花也是这时候被人们从外地带来种植,它们也跟着逃荒的人们颠沛流离,随遇而安,之后便在坝上草原定了居,世代相传下来,成了人们怡情悦性的装饰花。我想,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扫帚梅一定给苦难的祖辈们送去过深深的慰藉。

想起了我小的时候,一到开春,老师就让同学们翻新教室前的一片小空地,发动大家从家里带来花籽,开启一年的播种。已经忘记了是老师规定了花籽的品种,还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默契,最后长出来的就是这再俗气不过的扫帚梅。
在春雨的润泽下,花种就开始顶出了土,冒出了牙,一丝不苟地长着,无惧无畏,倒春寒的淫威也丝毫动摇不得它们硬挺挺的身躯。扫帚梅主枝干长不了太粗,生出的枝叶用一个“碎”字形容再恰当不过了,长得很像萝卜秧子,绿绿的,碎烦烦的,看着就很廉价,生得到处都是。
扫帚梅是小时候最见怪不怪的花,与它长在一起的还有喇叭花、金盏盏,这些都是我们童年课间娱乐时采摘的对象,也是践踏的对象。课间打闹时,趁着老师不注意,总免不了进去踩几脚,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花池子比较窄,正好能够纵身一跃,可是打闹追逐中,难免有情急之时,就会不小心落入池里,重重地踏倒那成群结队的扫帚梅。可是它们从不真正倒下,只要不连根拔起,总会抖擞起精神再长回来,依然还能开出那八瓣的花朵。


生出了花朵也避免不了“厄运”,我们几乎会利用一切机会,把花朵摘下来,拿在手中搓着根茎,像陀螺一样旋转,看着转起来的花瓣,总会有种心花怒放的奇妙感,当然这种感觉持续很短,不一会儿一朵开得香艳的扫帚梅就不成样子了,花瓣掉了,也褶了,只好随手丢弃在一边,然后又去寻找新的对象。有时候还会摘好几朵不同颜色的,去别在女生的头发上,给她们装饰成村姑的样子,然后哈哈大笑。
童真的日子里,即便这幼稚的小恶作剧也能开心很久,即便是使了无数次的小花招,即便是每年都老生常谈的扫帚梅。


扫帚梅绽放整个秋收季节,花期较长,也开到最晚,直至下霜结冰时依然还会有花朵挺立在寒风中。坝上草原的植物都是耐寒耐旱的,品种非常单调,杨树、柳树、榆树、松树是最常见的,其中数杨树种植最广。
在人们的印象中,白杨树生长在新疆戈壁滩,生命力极其顽强,茅盾先生那篇著名的《白杨礼赞》更让白杨在人们的心目中有了地位,提到白杨便是笔直挺拔、不畏严寒、无私奉献,献身边疆的代名词。可是在坝上草原却觅不到白杨的踪影,最多的是长势低矮的小叶杨,这种杨树树干歪斜,不如白杨挺直,表皮也粗糙,不如白杨光滑圆润,且极易生枝叉,长着长着就长跑偏了,几十年期的大杨树枝干也不是很粗,童年时都差不多能环抱住整个枝干。后栽种的一些新树,长了十几年也长不高,长不粗。
这种杨树就是太普通了,所以很少有人关注它们,那些大作家笔中的植株都有天然的灵性,小叶杨根本就激发不起文人的灵感。它们实在太没有什么可写的,它们只是孤独地守在草原上,熬过坝上漫长的冬季,稳稳地扎下根,直指地心,从此便把这里当家,生老病死,不离不弃。而我却爱它们,因为它们把这里当家,而我的家也在这里,所以我们彼此就是家人。它们比白杨更耐寒,更不张扬,平凡得不起眼,低贱得哪里都可以生,却给了人们最长情的陪伴。小叶杨和扫帚梅一样都是这类的物种,给这片孤寂的土地带来生机!


坝上草原一年四季都不热,夏天只有七、八两个月份白天可以穿短袖,异常的年份刚过九月湖面就是结冰,这在外地人印象中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情况,因为坝上在行政区域上属于河北,所有人印象中的河北没这么冷的地方,其实坝上的气候是比东北的黑龙江还要冷,而且没有山脉阻挡,蒙古高原南下的风,一路从西伯利亚疾驰而下,早早地就席卷了这片即将苍凉荒芜的大地,而扫帚梅却在这个时候开得正艳。他们过去一般开在墙角,开在荒芜的农家院里,开在每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地方,而如今却开在了田地间,开在了公路两旁,开在了康巴诺尔湖畔,开出了气势,开出了风范,开出了新时代的新面貌!


我和妻子行走在康巴诺尔湖畔,吹着湖面湿湿的风,看着湖岸上大片的格桑花,好不惬意。湖心岛上还有上万只候鸟,其中最珍贵的就是遗鸥,这是一种被人们遗弃的鸥鸟,故因此得名。



起初这片康巴诺尔湖是整个县城的排污湖,当地人叫它小南海,是名符其实的臭水湖。生活污水让这里臭气熏天,夏秋两季的东南风会将臭味吹遍县城的每个角落,人们深受其害。那个时候水质虽然差,但也有鸟在湖心的那个小岛上栖息,数量虽不多,但也给这个湖带来了生机和希望。人都嫌弃的地方竟然受到了鸟的青睐,后来候鸟越来越多地迁徙到这里,把这里当成了家。



这种现象引起了政府部门的重视,下决心要治理湖区,发展旅游业。经过几年的治理,果然见效显著,湖水不臭了,鸟就更多了。人们惊喜地发现数量最多的那种鸟叫遗鸥,全世界一共才剩一万多只,而在康巴诺尔湖上栖息的就有八千多只,是极为珍贵的品种,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极珍贵的小精灵给本地带来了福气,拉动了旅游业的发展,这座城也被冠上“遗鸥之乡”的名字。随着旅游业的深度开发,遗鸥在家乡人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人们都竭尽所能保护这片湖区湿地,保护这些小精灵。从遗鸥迁徙到这里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与这里的缘分,注定了它们要成为这里的主人,成为我们的家人,与祖祖辈辈的康保人同在!






我们漫步湖边,遗鸥不时从岛上飞过来,在我们的头顶盘旋、滑翔,它们的头是黑色的,嘴巴尖尖的,长得有些呆萌。白洁的身子上嵌着忽煽忽煽的翅膀,时而在蔚蓝无际的天空中翱翔,时而又浮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嬉戏。我们赶紧拿起相机,把这喜人的情态收藏起来。妻子沉浸在这美丽的湖景中,赞叹不已。是啊!看看那远处的天际,蓝天白云,湖水开阔;近处的湖岸,遗鸥盘桓,百花斗艳。这美丽的景致,何其叹哉!



扫帚梅和遗鸥,这本不相关的物种却相遇在康巴诺尔,它们没有嫌弃这里的贫瘠、寒冷、苍凉、荒野;同时这片并不肥沃的土地也养育了它们,供它们生长和栖息。这就像起初来这里的祖辈们一样,他们不畏条件艰苦,翻山越岭到这里开垦土地,修建屋舍,繁衍生息,代代不绝!
如今,格桑花在政府的大力倡导下大面积种植,整个康保漫山遍野地长着,除了格桑花,还有荞麦花、油菜花、向日葵花、马铃薯花等等。那红杆绿叶白花的荞麦花,满身铜黄的油菜花,争着日光黄灿灿的向日葵花,还有那粉、白、红、紫相间的格桑花,几十万亩铺展在大地上,就像织成的五色毯,夺目绚烂,难以用语言形容。









康保人民在政府的有利领导下,推广规模化、机械化生产作业,早已摆脱了“春耕地头牛拉犁,夏作锄头碰日头,秋收场圃趸麦跺,冬闲炕头议家常”的农业生产方式,大大提高了耕作效率,把农民从繁重的农活中解放了出来,农民的收成提高了,获得感也增强了。搭乘着“脱贫致富,共赴小康”这趟列车,康保人民深度挖掘本地自然资源优势,转变经济发展模式,农业与旅游业并举,每年夏天会吸引大量的外地游客来此避暑赏花,带动了当地经济的繁荣,切实提高了人们的收入,真正填满了群众的“钱袋子”!
再看那县城新开发区一排排,一栋栋的移民小洋楼:崭新的楼宇,优美的环境,齐全的配套,发自农民内心的爽朗笑容,全都是精准扶贫历史进程中最靓丽的风景。政府的惠民政策真正地落到了实处,农民的日子也真正赶上了城里,这真的离小康不远了吧!


移民新城的社区院里也种着格桑花。陪伴总是长情的,人们把格桑花从田间地头,从农家的院子里,从犄角旮旯的角落里,又请到了新家。虽然不管在哪里,格桑花依然那么的普通,但是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位老朋友,没有它在,总觉得会少点什么,再名贵的品种也取代不了它们的地位,可以说已经存在于康保人的血液中了!
作为常年在外的游子,难得回家一趟,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家乡的变化,这种变化让我欣喜,让我感动。这片土地孕育了美丽的格桑花,也孕育了我,不管走到哪里,念念不忘总是家乡。忘不了那冬天的干冷,把整个脸冻得通红;忘不了那春天的沙尘暴,让眼睛睁都睁不开;更忘不了夏日的原野,骑着摩托车纵情驰骋;还忘不了这秋日盛开的格桑花,看一眼这幸福花,便温暖了整个心房。我想: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回到出发的地方,是为了更好的启程,走过千山万水,也只为了心中的执念。

这次带着妻子回家省亲,带她看过了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从此刻开始,她便参与了我的一生,知晓了所有的过往,余生的路再走完就可以来世再续前缘了,我想说,这样真好!

相聚总是短暂的,带着定格美好记忆的相片,我们又踏上了归途。在微凉秋风中继续摇曳生姿的格桑花向我们挥手道别,再回来应该是冬天了,看不到格桑花我肯定会想念的。但转念一想,来年天气转暖又能见着老朋友,心里便踏实了很多,明年一定会开得更热烈,吸引更多的游客来参观!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格桑花——扫帚梅,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