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健的人,歌唱的人,洗练的人——纪念巴克豪斯逝世五十周年
原载三联《爱乐》,巴克豪斯是我最敬仰的钢琴家之一,他对贝多芬奏鸣曲的演绎是难以穷尽的宝藏。对我而言,巴克豪斯的演奏不仅是“感人的艺术”,也常常带来更深刻的激励——欣赏这样的演奏,让你感觉对待某些事情必须郑重其事,必须以某种心态与规格来面对。今年是钢琴家逝世五十周年,本篇纪念文也算是费力之作,聊表敬意与缅怀。
张可驹
今年是钢琴家威廉•巴克豪斯逝世50周年。巴克豪斯有“键盘狮王”的美名,可能一方面是由于他年轻时相貌英俊,脸型偏短一点点,头发又很蓬松,确实是让人想起雄狮的面貌;而另一方面更为关键的,就无疑是钢琴家的演奏风格——真是雄伟非常,气魄盖世的演奏风格啊。对于德奥钢琴学派而言,巴克豪斯不仅是一座丰碑,也是一个标的性的存在。而对国内的乐迷来说,他的演奏艺术也成为很多人的爱乐生活中,某种“自然存在”之物。于是,不少乐迷们习惯地称他为狮王。
倒不像是人们习惯将罗斯特洛波维奇称为老罗的那种熟稔,“狮王”的称呼本身,就反映出受众已将大师同他的演奏风格完全联系在一起了。“风格即人”,这一点在巴克豪斯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然而,艺术精髓有时也会渐渐成为人们眼中的某种“标签”。这样一来,原本丰富到近乎磅礴的瑰宝,就在不知不觉中扁平化了。我自己欣赏巴克豪斯的演奏,或许最直观的感受,便是那让我惊奇的满足感——为何他的艺术总是那么充分地满足我?好像在我这也不想听,那也不想听的时候,拿出巴克豪斯的唱片总是最保险的。他的演奏让我感动,让我敬仰,也激励我意识到必须郑重地对待很多事。

独立于时代的贝多芬巨匠
巴克豪斯生于1884年,是那两代德奥钢琴家中较为年长的一位,而他的艺术生命之长,演奏状态之佳,总让这位大师显得特别。当然,他的演奏风格本身就非常特别。某人的演奏很能把握德奥学派的精神,或是不能?我们对于德奥学派的认识从何而来?其实就是从那一、二代人的演奏中建立起来的。施耐贝尔比巴克豪斯年长两岁,埃德温·费舍尔比他年轻两岁,他们都在19世纪末度过了一些年。肯普夫和吉塞金生于1895年,赛尔金和阿劳生于1902年(与霍洛维兹同年),他们成长的阶段,已经是20世纪初。人们未必能清晰地将这些大师的风格“分层”,尽管有时变化也明显可见。
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看着这些巨匠如何转换在两个世纪之间,如何向后人揭示前一个时代(不止一个世纪所积累)的精华,再将其传诸后世,传诸不朽。譬如,我们还能找到其他人像肯普夫或阿劳那样,将两个时代的审美和某种“尺度”把握、调和到如此尽善尽美吗?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巴克豪斯特别被显明为一个不在意时代的人,他自顾自地演奏他的乐器,有时甚至像是将自己封闭在某个领域之内。这种自成一体地开辟,或者说“躲入”一个空间的特性,我们在钢琴家的同时代人,及后辈同行们的叙述中,也不时会察觉到。卡尔·弗莱什是巴克豪斯青年时代在柯蒂斯任教时的同事。他虽然推崇巴克豪斯的演奏,却也指出后者的生活和艺术同环境存在一种隔膜,哪怕在聚会中,也常常是独自一人。

涅高兹听了他的演奏,固然认同其非凡的技艺,却也感到演奏有时缺乏迷人的魅力。后辈钢琴家科瓦切维奇十分推崇巴克豪斯的艺术,认为狮王可能是唯一真正理解贝多芬《“槌子建琴”奏鸣曲》Op. 106的人。这一评价广为流传。但其实,科瓦切维奇还有另一观点,就是他认为巴克豪斯的演奏整体比较“干”——非指音色,而是指音乐表现。在他看来:“巴克豪斯的演奏有趣之处,在于他弹得很‘干’时,音乐也通常很无趣。然而当他弹得不‘干’时,他能表现出一种非常‘贝多芬式’精深的演奏。”
我倒从未感觉巴克豪斯的演奏无趣,可我也能大致明白科瓦切维奇的意思。这其实是狮王整体的演奏风格,及其“贝多芬(演绎)观”无比强烈的投射——是巴克豪斯对于德奥学派的本质,对于贝多芬音乐的本质,所进行的一种极深的内在思辨。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从一个角度看,这位大师在整个时代的背景下,无论德奥学派的范围之内,还是在此之外,他对待艺术的方式都显出一种独特的执拗——对于技巧的锤炼,对于意境的刻画皆然;可换一个角度,在德奥学派那一、二代巨人的行列中,越多观察巴克豪斯的演奏,我就越感到他的艺术里面其实有一种“折中”:并非中庸的倾向,而是以超人的分量,巍然屹立于各种倾向、各种技艺追求的中心点上。这样的奇妙特性,在巴克豪斯的贝多芬演绎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而贝多芬也是同他联系最密切的一位作曲家。


向内聚合到极限,一个雄健的人
巴克豪斯自己说,他一生都在弹琴,花在社交上的时间非常有限。与此同时,钢琴家也基本不投身教学活动(年轻时有一些),很少演奏室内乐(却留下精湛的唱片),也不著书立说或从事乐谱的编订工作(如埃德温·费舍尔和阿劳所做的)。仿佛在演出协奏曲之外的时间里,巴克豪斯总是一个人,几乎毫无疑问地,长时间地面对他的琴。钢琴家甚至在家中的钢琴边上挂了一幅工人劳作的绘画,表示当自己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再辛苦,还是比他好多了。或许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你会感到这样的对于艺术,对于事业的奉献,固然是让人无比佩服,但是否,这样一个人也会变得有些无趣?
其实,涅高兹的少许保留,科瓦切维奇所谓音乐表现之“干”,恰恰是这样的心志在其艺术生命中完全投射出来的结果。这种……苦心孤诣,发掘本质而心无旁骛的观念,当然在很多伟大的演奏中都有,但是巴克豪斯的那种表现方式,使人感到已经有些绝对化了。演绎的朴素性属于德奥钢琴学派最核心的根底。但前述多为巨匠的演奏,不时让我们感到:他们的演奏好似比巴克豪斯更多一些“丰富”且又“生动”的魅力。因为德奥系的名家们在深刻揭示曲情的同时,往往伴随着演奏中高度的自由——Rubato的尺度之大,有时已在探索“演绎”所允许的边界。


施耐贝尔、埃德温·费舍尔手中的出神入化、惊鸿一瞥;肯普夫在整体的舒展中,表现无尽的气息吞吐,又使一切复归自然;阿劳走入最深刻的内在思辨,却从不曾迷失自我的慢速与弹性速度,都是最典型的体现。巴克豪斯表现句法、结构,以及细部的Rubato却不时同他们异趣,简言之,他往往选择在高度的流畅中一推到底。这样的流畅感,并非一时一地针对某部作品的设计,而是钢琴家整体的演绎观念,处处都自然地流露出来,没有一种特意地强调(类似吉塞金在早期录音中,采用高度紧凑的风格表现贝多芬《第四号协奏曲》),却又好似无时无刻不在强调。最本质的德奥学派的气质与“思维方式”分明可见,表现形式却有相当的不同,这是很奇妙的事。
另一方面的奇妙,就在于音响。德奥学派不像浪漫派超技演奏那样追求华丽多变的发音,但在朴素的基础上,大师们也有自成一体的音响奇观。费舍尔无法言喻的光彩,肯普夫的“优美如歌”,或阿劳让人联想起管风琴的纵深极大的音响,都那么特点鲜明地耸立着。反观巴克豪斯,他的音响极为质朴和内敛,种种美妙深藏其中。仅就歌唱美感这一项,在某些时刻,譬如勃拉姆斯《第二号协奏曲》立体声唱片的慢乐章中,钢琴家的演奏让人确信: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将如歌的诗意表达推到很多大师级人物都无法梦想的境界。巴克豪斯却往往有所保留,他让歌唱的灵魂潜藏在整体的音响结构之中,某些时刻会充分流露,但整体更为鲜明的,却无疑是那种高度凝练的声部结构的表达。

钢琴家所追求的坚实、内敛的品质,真的可说是纵横一体:纵向的声部刻画,结构塑造,音响特质;横向的句法、速度、节奏与Rubato,两个方向的因素并非穿插错落,而是由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咬合”在一起,彼此生发。在狮王强大的技巧与意志的推动下,乐句的凝炼强化了声部结构的坚实;随之出现的极为立体的雄伟感,似乎一方面决定了钢琴家只能弹出那样质感醇厚,却掷地有声的触键,另一方面,又无疑是强化了那种音响风格的分量感。巴克豪斯手中“凝聚—强化—再凝聚—再强化”的路子,巍然屹立,却也是戛戛独造,无人能学。首先,缔造这样的坚实需要高度的技艺,一种无软肋,深入不同层面,且始终将技巧同音乐完美结合的技艺。而后,深入这样的境界更需要演奏者有一种心志,向内在发掘,向深处凝聚,不管不顾,常常自外于人。
这种“自外于人”,完全来自演奏者苦心孤诣的追求——它永远带来自然的交流,因为是无比伟大的艺术,为原作服务;同时又注定不会让所有人感到亲切,因为演奏者的艺术个性太强,其中又带有一部分“封闭的”倾向。与之相比,施耐贝尔、费舍尔、肯普夫、阿劳或塞尔金,他们的演奏有时都更多一种“开放的”特点。巴克豪斯却顺应了自己的天性,无论演奏本身,还是他安排职业生涯的方式,都是如此。可是,千万不要误以为狮王真会弹出有分量,同时又带有学究气的无趣演奏。他那种“封闭”,是将演奏中不同层面的艺术反复磨练、聚合,直至密度累加到极限。

由此,他所表现的雄健气质,才能不断得到升华,成就不朽的狮王面貌。然而终其一生,巴克豪斯也一直在进行一种“反向的”锤炼,目的是让那样的雄风能够畅阔自然地表现。身为最典型,也最理想的“为音乐服务”的钢琴家,狮王一直在锤炼,如何让天性与观念缔造的宏伟性,自始至终俯就不同作品的需要?德奥学派的名家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个性强度往往都逼近天体量级。自律到近乎可怕的巴克豪斯,在这方面也完全没有放松自己,最后就出现了前述那种伟大的“折中”。而要体会这样的伟大,还是结合具体演奏为好。巴克豪斯演奏贝多芬奏鸣曲的录音成为自然的选择。但此处我想略谈一二的,并非“华而斯坦”、“热情”这贝多芬中期英雄性风格的代表作,也不是作为大师艺术名片的“槌子键琴”。同这些作品的形象近乎相反,我想请读者关注的是狮王演奏贝多芬的第一套钢琴奏鸣曲,Op. 2中的三首作品(第一至第三号)。
狮王的“日常”,歌唱的人,洗练的人
除了少年时期的创作(不列入作品编号),Op. 2的三首是贝多芬最初的钢琴奏鸣曲。它们既保留了少许早期古典风格的精美,又已充分流露贝多芬特有的个性与天才。相对于早期与中期之间的力作,如Op. 31的三首,或《热情奏鸣曲》等英雄风格的代表作,Op. 2的三首奏鸣曲乍听之下几乎是“小巧可爱”之作。但事实上,这套初作里有不少独特的音乐性格是稍后的贝多芬奏鸣曲中罕见的,随之出现的难度亦然。不过,相对于更为英雄气质的杰作,或晚期作品来说,它们好似反映出某种更为“日常”的意趣。
人们提起巴克豪斯所弹贝多芬的奏鸣曲,往往不会首先谈到这几首。钢琴家自己也并未对Op. 2的三首奏鸣曲流露特别的偏爱,在全集之外,他常见的现场录音中似乎也没有这些作品的身影。然而,以他著名的立体声版贝多芬奏鸣曲全集录音为例,从头开始听,前三首奏鸣曲的演绎每每让我惊叹——真是太了不起的演奏了!这些作品,尤其是前两首,水平一般的演绎者有时难以发掘其中的精妙,而让听者感到它们更多是通往“不朽的贝多芬”之路开头的路标。可在巴克豪斯手中,我们不仅清楚地看到不朽的贝多芬已然出现,更体会到这些早期作品蕴含的种种妙趣。狮王充分揭示出“华尔斯坦”、“热情”、“告别”中已见不到的美妙,而得到延续的东西,他也充分刻画出来了。一言以蔽之,在这里,巴克豪斯仿佛尽情谈论着有关“贝多芬何以是贝多芬?”的一切,与之相伴的,就是他演奏艺术的精髓得到淋漓酣畅的表现。但这里限于篇幅,主要谈谈第一首奏鸣曲的演绎。

《f小调第一号奏鸣曲》Op. 2 No. 1的第一乐章看似篇幅小巧,主题的性格也略带诙谐,但其实整个乐章都充分流露出贝多芬典型的、由主题发展所呈现的紧凑与动力感。作曲家在此还采用了类似海顿的手法,即单一主题的变化:乐章的副题其实是由主体的倒影变化而来。海顿有时采用单一主题变化出不同的素材,以此加强那种高度逻辑性的发展力量。巴克豪斯弹这个乐章,初听表现了他典型的偏向紧凑的速度观念,同时在Rubato的运用方面不蔓不枝。而仔细欣赏,会发现钢琴家把握横向的段落结构,手法同另一些德奥巨匠有时近乎相反。狮王的整体速度较快,Rubato的用法却常常使音乐表现显出丰富与松弛;没有即兴式的加快或放慢,但勾勒主题性格的生动变化,绝对是最最有血有肉的弹法。反观德奥学派的另一种典型,恰恰是整体速度稍稍宽广,却通过细节中的自由速度,强化瞬时的紧张。先前所提到的,巴克豪斯略有点“干”的贝多芬演绎,其实投射出他对如何表现贝多芬的思辨,在此也体现得很深刻。
谈到演绎者的独特处境,哈罗德·勋伯格曾以一个问题来说明:“快板”究竟有多快?这是演奏家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但在这里,狮王考虑的不仅是整体速度的判断,更核心的是:贝多芬所要求的主题发展的动力感,那种生长、推动所产生的“快”,究竟如何在“快板”的环境中呈现?而他思考(数十年)之后的结果,在德奥学派的背景下,正显出前述那种奇妙的折中。巴克豪斯的速度快吗?同施耐贝尔相比似乎还偏慢,同阿劳的后一次录音相比就稍微偏快,关键在于,快、慢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他们演绎的立足点有很大不同,施耐贝尔是强化一种紧张度,一种精短核心(主题)扩张时的爆发感;因此不仅是速度,整体的Rubato的用法都是与之相配的。反观阿劳,他让主题的发展进入一种仿佛无拘无束的宽松状态,但在更深的一层,钢琴家又紧紧抓着音乐走向的核心脉络。


他们站在德奥学派音乐表现的两极,因此其演奏也带着一种“开放”的特点——那种强度总归是外露的,人们很自然地受到吸引。巴克豪斯却自顾自地走了一条“折中”之路,他首先确立的是结构的骨架,无比坚实的结构的骨架。同那两位相比,尤其显得巍然不动。这样的不可动摇,在横向的速度、节奏,以及纵向的声部刻画方面,取得了完全的统一。如果以老派的奔放意境来衡量,是否确实少了一些神采?然而,狮王通过细致的Ruabto,将作品内在发展的思路,及音乐性格变化的微妙趣味揭示得多么淋漓尽致啊!他表现Rubato,尺度不很大,含金量却无与伦比。巴克豪斯的折中带来了某种“封闭”(相对于另两位大师的“开放”),但他在这样的空间里又呈现出怎样一番天地?因为过于坚实,故而方方面面都力求完美,当这样的演奏成为一个“参照物”,恐怕是相当骇人的。
施耐贝尔有时流露技巧的弱点,但人们被他的构思,神奇的音色,及Rubato的光彩所吸引,忽略了某些瑕疵,如每一音符的完美,或近乎理想的力度的均匀等。可一旦对比巴克豪斯的演奏,施耐贝尔的弱点还是会浮出水面。尽管我无限敬仰这位巨匠,却还是不得不承认,面对巴克豪斯无暇的技艺所锤炼出的结构,以及他事无巨细的深度与情感表现的洞察力,施耐贝尔的那些问题就变得无法忽略。尽管从整体来说,他们的演绎在不同的方向推进,并不是“分出高下”。但狮王作为某种标尺,其“可怕的”参照意义,还是充分显明了。而且他的技巧是如此全面,如此执着地同音乐融为一体。Op.2 No. 1的慢乐章中,刻画贝多芬的歌唱线条,那种精致的连奏,他的音质之充实,句法之凝练,及整体的音乐表现之绝美,录音史上有谁能够超越呢?还有舞曲风格的第三乐章,狮王的演奏没有任何明显可见的“摇曳”,却同时将节奏的生动,以及旋律轮廓的精巧复杂,都刻画到只能用完美形容的地步。
而表现终曲部分,最最惊鸿一瞥的瞬间,或许是呈示部结尾,贝多芬引入的那段新旋律。钢琴家需以轻柔的力度(p),用八度弹出这段旋律。此处狮王的演奏,并非某些超技名家手中“无法想象是由钢琴发出”的音响奇观。不,他只是弹出他的贝森朵夫琴最本色自然的声音。可正是在这样的本色自然中,巴克豪斯的触键已经美丽到登峰造极,歌唱句法的表现亦然,效果仿佛揭开天堂的一角。如果这真是钢琴的本色,为何别人不这么弹呢?此时,整体的朴素与细节的精美都不足以概括巴克豪斯的音乐表现,或许只能称之为综合这一切的一种洗练,仿佛日光融七彩于一白。


如前所述,世纪之交那一、二代德奥巨匠也有演奏观念的演进。譬如,赛尔金极推崇施耐贝尔的智慧,却不认同他技巧的瑕疵。这多少反映出旧时代的“容错率”已不容于现代视野。赛尔金本人的演奏同施耐贝尔、费舍尔相比,有时也更贴近现代的审美。比他更早一代的巴克豪斯,其演奏所体现的技巧的完美性,诠释的严谨性,及个性表达的尺度,从“指标意义”来说,绝对是同辈人中先知先觉的“现代风格”先驱。然而当你真正面对狮王的演奏本身,会惊觉钢琴家所追求,继而呈现的这种严谨和完美,是超越时间的——仿佛在作品问世时就已经存在。
尽管当时没有这样的琴,演奏方式也不尽相同,但巴克豪斯所洞察、揭示的东西,无不指向作品最深的本质:贝多芬之所以为贝多芬的原因。狮王不仅让他的演奏自外于人,也让它们自外于时代。因此这也是不能过时的演奏,如果它被视为“过时”,那一定是时代的问题。当然,这不会仅限于Op. 2 No. 1的演绎。《A大调第二号奏鸣曲》Op. 2 No. 2的慢乐章中,诡异的断奏同歌唱之美的综合是贝多芬最奇特的妙笔之一;巴克豪斯将两方面的因素同时表现得如此强大,又呈现那样的并置,也是让我几乎听一次就要赞叹一次的绝作。刻画《C大调第三号奏鸣曲》Op. 2 No. 3,这部贝多芬展现钢琴上的管弦乐构思特别鲜明的作品,狮王反倒倾向于稍稍有所保留。但其中众多的精妙,实在值得我们花费很多时间去观察、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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