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存档—杂04152019
前几天梳头,发现额前的白头发有三根了。
因为认识不少青年时期白发就多的朋友,倒没有因此感怀什么,只是纠结了一下,“呀,要是太显眼,要不要拔呢?要不去染了?”
唯一有些感触的,是快要26岁生日,又想到妈妈是她26岁前四个月生下了我。26岁之前她的人生,我没见着过,所以总觉得自己的生活是独立、不设限的。而从这个生日以后,我就到了“所见过的妈妈人生的时间轴”里,像是终于交汇的四维轨迹重叠,突然对于自己记忆中父母的一些往事有了新的看法。原来他们在我这么大的时候也在为意义和爱情迷茫挣扎,好像也为了错失的友情遗憾过,对于生活的种种压力和挑战,似乎也一直在坚持和反抗。
小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住在五十平米的小屋,夏天白天南面墙被晒的太热,晚上只好去北边门前打地铺,对着楼道睡。当时我们住在顶楼(没电梯的年代高层更便宜),老楼防水做的不好,下雨多了就会漏水,家里西屋一面墙上都是水渍和快要剥落的墙皮,我却当着那是雨画出来的地图,看着在脑海里编故事。
上次回国,跟妈妈聊了很多现在的以前的事,妈妈跟我说,“以前,你生活里有想做却因为爸妈能力不够而做不成的事,我都会暗暗自责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却不能给你想要的。你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去解决了,爸爸妈妈有时想帮忙也没有办法,我们又骄傲又抱歉”。人对于求之不得的记忆真是深刻呀,她这一番话立刻就把我的记忆拉回了幼儿园跟爸爸去文具店看到的橡皮泥,想到了想学又买不起的钢琴,想到了中学同学们的澳洲旅行,想到了离家几站地书市里的盗版书店们。这些我小时候曾经负气过的事,她都记得呀。
在美国工作的这些日子,让我几乎忘了,我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而爸爸妈妈花了多少努力和爱,才让整个家走到今天这个样子。即使在那个资源无比匮乏的时候,他们也从未放弃他们的坚持,从未停止反抗。他们给了我最好的教育,激发了我对知识的渴望,对世界的好奇,给了我想象力,更向我展示观察和思考的维度,让我成为一个不敢妄下定论的人。
作为父母,他们给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超越了那个年代的物质经济水平,超越了马斯洛需求的底层。初中的时候,班主任瞒着我们悄悄让家长们去准备礼物和一封信,给我们办了一个成人礼。我收到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鸡破壳玩具(他们大概是想起了我出生的时候才这么选的,那时长得不好看,还不怎么想“爸妈觉得我可爱”这种事,现在想起来真是很暖),以及爸妈厚厚的信。他们说了很多,大概意思是成为一个多成功的人不重要,但要成为一个大写人的,谦逊善良正直而心怀他人的人。
这些嘱托日后能帮我走这么远,他们当时可能也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漂洋过海在另一个国家,展开自己越来越非传统的生活轨迹。爸妈存在我记忆中的那些事,是我在异乡奋斗时最大的精神养料。每每想到他们的生活,就觉得眼前的苟且实在算不上什么。快26了,经国济世宏大理想都说的太多了,希望新的一岁,以及以后的每一岁,都能多多陪伴爸妈,成为一个能为家里挡风遮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