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黄磊还是梁家辉,都没拍出我们心目中的「深夜食堂」
中国影视行业一直热衷于翻拍国外的经典IP,尽管收视率和口碑经常双扑街,热度却丝毫没有降低(大概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好的题材了)。

照搬日式深夜食堂,怎么能讲出藏在我们心目中的故事呢?推拉式玻璃门,藏蓝色门帘布,木结构的装修,以及一位衣着整洁且人到中年还没发福的老板,电影精美的布景从来和我们的生活无关。白日奔波到麻木,到了夜晚哪儿里还有力气讲究情情调调,只想赶紧钻进城市的角落里,接触最真实的烟火气,然后告诉自己,我们又成功地度过了不开心的一天。
属于深夜的故事,和治愈无关。属于深夜的食物,和清淡无关。当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就开始鬼鬼祟祟。旺火、油炸、重辣、酗酒,克制到了尽头就是放纵,白天不敢尝试的统统试过一遍,将苦涩和忧愁彻底掩埋在黑夜里。

大学时代常去校门口的路边摊,上完三节课或者在图书馆看完一整晚书,急需高油脂和高碳水补充能量。每个小摊都有一个从外地来北京打工赚钱的摊主,他们大多无证经营,吃到的话要靠运气,如果天气不好或者检查很严,出门之后就只能碰空。
烤冷面、烤面筋、里脊肉饼霸占了夜宵榜的前三位。烤冷面要酸甜口儿最佳,刷完酱料后再撒上一撮白砂糖,在钨丝灯的照射下,一闪一闪亮晶晶。校门口的烧烤摊只卖三样东西:烤面筋、烤鱼豆腐和烤肠,看似差别很大,实际上点什么都是吃进去一嘴淀粉。最诱人的是油炸里脊,香味能从门口一直飘到教学楼里去,里脊肉和面饼分别炸过一遍,再撒上厚厚一层辣椒粉,管他是用什么油炸的,吃得痛快最重要!

好多年过去了,食物究竟是什么味道我早就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一件小事我却记得分外清楚。卖烤面筋的阿姨常带着儿子出摊,小男孩约么是上小学的年纪,穿着一身不甚整洁的衣服,想来是家里没人照顾。小孩子不懂打工的心酸,只觉得出门好玩,随处转圈乱跑。为了避免儿子走丢,阿姨时不时都要喊一声孩子的名字确保他没跑远。我们隔三差五去买烤面筋,逐渐和阿姨熟络起来。有一天,小男孩突然跑到我面前,从笔袋里掏出一块糖和一张英雄卡,对我说,“姐姐吃糖”。英雄卡我一直夹在笔记本中,后来搬家的时候太匆忙,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北京的夜一贯冷清,商场和饭馆到了10点准时闭店,只有撸串店和拉面馆是个例外。大学校园对面有一家马兰拉面,在没有外卖的年代,是附近学生和居民深夜觅食的不二选择。
六七月份的天气阴晴不定,上一秒还是万里无云,突然就骤降暴雨,像是谁也预测不准的未来。某一天晚上,接到Miss Rachel的电话,雨来得太急又下得太大,没带伞让我去送一把,正好闲得无聊,干脆相约出去撸串喝酒。俩人一拍即合,于是拎上酒课没喝完的银螳螂干白,去实验室的制冰机偷冰块,趿着拖鞋趟着水,冲向拉面馆。

羊肉串和拉面是必点的,店家这两样东西做得都不是很出色。只记得面汤很咸,喝一口汤得就一杯酒,淡禾秆黄的酒液泛着蜜瓜和矿物质的甜香。喝到微醺时,Miss Rachel说,刚刚XXX发微信问我回宿舍了没,要不要来接我。嗯,是初恋的味道无疑了。
吃饱喝足准备走回去,发现雨已经停了,地面一片湿漉漉的,空气里有泥巴和青草混合的气味。呀,夏天真好!
没有在五道口的街头醉过酒的人不算在学院路读过书。记不清是哪年的圣诞节,和古二蛋同学吵了架,又刚好收到第一份实习工资,一生气拉上Miss Rachel去五道口喝酒。东升园公寓附近的酒吧关了又开,每次去都能撞见新招牌,随意选一家点了半打福佳白和一盆炒花蛤。小哥哥过来送酒,看到只有两个妹子,愣了一下然后问,全开吗?全开。福佳白清淡得让人生无可恋,唯一的作用就是干扰肾循环。

没满足口舌之欲的二人决定续摊,拐个弯去La Bamba。酥脆的玉米片和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是缓解压力的最佳途径之一,鸡尾酒首选艳粉色的Cosmopolitan。太小的时候千万不要看《欲望都市》,否则你一生的审美都会以此为基调。
天气冷的时候,喝酒反而会越喝越清醒,不甘心又叫了出租车到后海,在烟袋斜街里找一家小馆子,窝在沙发上继续喝鸡尾酒。一股廉价的烈酒勾兑糖浆的味道。喝着喝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吵架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一个人生闷气呢?于是怂恿Miss Rachel给古二蛋同学打电话。终于,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钟,在地安门外大街的好邻居门口,每个人都不得安宁。
北方的冬日西北风大得快把树吹断,一出门脸就被刮得生疼。如果有什么事能让我在这种天气出门,那一定是吃涮肉了。
钻进前门的涮肉馆,看着清水锅里翻滚的葱和姜,迫不及待想赶紧把羊肉烫熟。屋子里都是氤氲的热气,吃一会儿就得擦下眼镜。胃口好的话两个人可以吃四盘肉外加一盘黑毛肚,心情好的话就再喝二两红星。总是得吃到撑得不行了才肯放下筷子出门,否则都觉得不够满足。

步行到正阳门下等公交,路过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就买一串山楂的,坐在特4二层的最前排,目光停留之处,全都是好风景。
每个城市属于夜晚的食物都不一样。在天津,故事的主角只有一个—煎饼果子。是的,早点和夜宵它都是当之无愧的卫冕冠军。
南楼煎饼只在晚上8点到凌晨6点营业。先在附近买过炸串,然后加入排队的大军,边吃边等。等的时间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长。在网络上火了这么久,南楼早就脱离了原始作坊的模式,改为流水线生产。口味说不上有多惊艳,好在煎饼和果子都够脆,也没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加料。天津人对甜面酱情有独钟,无论是炸串还是煎饼,总要刷上一层才过瘾。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排南楼时,当时还在附近租房的大山同学跑来和我们会和,听她讲一个自由摄影师的日常。不经意间一摸口袋,钥匙不见了,估计是走得太匆忙掉在路上了,只能坐地铁回到父母家取备用钥匙。为什么不直接在父母家住一晚呢?因为屋子里住的除了她,还有两只不在笼子里的猫。放任猫自由活动一宿,谁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奇怪哦~独居的女人总是很喜欢养猫,而且不止一只。明明猫是不那么容易被驯服的动物。
回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深夜吃东西的习惯呢?大约是很久以前在家或者每次回家的时候。在客厅里看综艺节目看久了觉得过于单调,就想开一瓶酒,好在家中常有存货,贵的或者便宜的都无所谓,喝酒喝到一半觉得少点儿什么,再从冰箱中拿出一根火腿肠,最好要二厂的拐头,别的牌子总觉得肉味儿不够。

琐碎的生活构成了味觉的全部记忆,流水似的日子给舌尖留下了磨不掉的印记。我们之所以热爱深夜食堂,并不是因为它多么精致讲究,而是因为它承载了太多我们身上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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