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徒手攀岩》想起了我的闹海之行
年少时，曾经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每天看3~6部电影，都是豆瓣上评分较高的艺术电影，以此逃离苍白的现实生活。中年以后，电影能给我的冲击越来越少，哪怕依旧是超现实主义或者cult，共鸣越来越少，更别提纷飞的滥情男女的爱恨情仇了。渐渐明白，原因是中年的我已经活在少年的我所向往的电影里了，得到了充分的自由，可以做尽喜欢的事，曾经羡慕主角反叛家庭的勇气、对外界异色眼光的漠视、不顾一切只争朝夕的坚持，我都有了。
昨天看了《徒手攀岩》，从头至尾都想哭，并在他爬过抱石绳段的时候忍不住流下泪水。在我看来ALEX和平凡的我一样，只是一直和自己较劲，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完成free solo，他完全不想死，他并非厌世玩命。于是想起了2019年1月，自己独自一人跑去学潜水的事，虽然相比之下，学潜水的安全系数高几万倍，不会一个呼吸错了就挂掉，但对我来说，那次的经历相当震撼。
出发前，感觉自己体能应该是没问题的，经过一年半的健身，负重能力提高了很多，有氧运动也坚持在做。网上看到不少孱弱网红女纸，都轻易拿到了OW，自己怎么就不行呢？信心满满地出发！经历了才明白，好多孱弱女纸是靠撒娇拿证的，虽然大部分潜水教练都是认真负责的，但不少学员是抱着儿戏的态度，特别是网上流传的“不会游泳也能考OW”，完全是屁话，潜水员手册上，明白地写着游泳的要求，不会游泳，不会换气跑去深潜的人，才是真玩命的。
就这样我在凌晨四点，坐上飞机飞了两趟，从阴冷的广州飞到了阳光刺眼的仙本娜，一夜未眠，温差20度。从斗湖机场到仙本娜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到仙本娜镇上的潜店时，大概是中午12点，饥肠辘辘的我被告知马上开始理论学习时，有点懵逼，基于对自己的盲目自信和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日本人”性格，我居然答应了。吃了带来的干粮——两片红豆吐司，我就开始了我漫长的视频学习。如果不是飞了一整夜，如果不是那么饿，我会兴趣盎然地看视频。因为我是一个潜水小白，甚至讨厌在海水里游泳，因为太咸。除了一年前在泰国苏梅人形沙滩的一次浮潜，我对潜水完全没有了解。当然也是因为那次浮潜，让我学潜水的念头萌芽。泡在有点冷的海水里，毛孔都打开了，俯视水底的一切，有各种鱼和珊瑚，还有一些人类沉落物，最让我颤栗又惊喜的是，海底深处晃动着看不清的那些，让我既恐惧又向往，所以OW视频里讲解的东西非常新鲜有趣。
第一天的理论学习后，本来以为已经24个小时没睡好过的自己，不会犯失眠这个老毛病，却在异乡孤独恐惧的夜里大爆发。9点多关灯上床假装睡觉，翻来覆去到了11点。脑子里全是潜水技能教学与溺水肺爆炸的轮播，安慰自己能行和打击自己不行的轮播。努力把主题迁到别的，比如颜值高的偶像、之前学开车的经历之上，但不到半分钟脑子又自动切回潜水这个主题上。一个声音拷问自己：为什么总逼自己做那么难的事。一把年纪的你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也太自信了吧？至少高估了自己的体能和适应程度，换一个环境就吃不好睡不好，有浪迹天涯的心，也不具备资格。又怒其不争，愤愤不平自己和那些自己瞧不起的弱鸡鸡女人一个德行，太过娇贵太过愚蠢。一会儿想我还是放弃吧，明天就改在海里玩一下水好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希望自己赶紧睡着养出点体力，明天尽力而为。真的，当时的感觉快死了，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怎么身体那么累却一点睡不着，欲哭无泪。
最终那晚睡了5个小时，早上起来吃了早餐和晕船药，就出发了。到了军舰岛，装好了气瓶、BCD，就下水了，因为另一个同学太优秀了，他是会潜水的，于是教练认为我这样的小白也应该懂的。可惜我花了快2个小时，独自泡在浅水里学用二级头呼吸。和游泳不一样的是，呼气也要用嘴巴，完全屏蔽自己的鼻子，这需要习惯很久。就在我差点想放弃的时候，教练过来拯救了我，让我做了面镜排水等一些简单的动作，成功之后给我鼓励，说我很不错了，一次都没呛水。于是我又找回了信心，毕竟自己游泳还是不错的，潜水应该能学会的。
看到一些出来旅行的菇凉，在沙滩上搔首弄姿地拍着照片，安慰自己：既然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感受美，就承担这种选择背后的苦吧。当教练带我到7、8米的深处，看到海龟、鱼儿在游，看着教练温柔地和它们打招呼，轻轻扇着水流冲走珊瑚上的沙子，后来还看到了海蛇在我身边游过，又震撼又颤栗。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我不要拍所谓美美哒网红照放出来，被人夸：好美身材好好，我想看这个地球更多的模样。
我接触到的两个马来潜水教练都是不吃海鲜的，我没有问他们原因，但看见他们在海底对动物温柔的样子，能体会到他们的感情。而仙本娜巨多海鲜餐厅，不少是中国人开的，主要客源也是中国人。小镇的路上，随地可见提溜着一个脸盆的当地人问你要不要买龙虾。我这来自南粤大地的海鲜爱好者，忽然就受到了灵魂拷问，对吃海鲜这个事有了新的体会。尤其是知道很多当地人为了海鲜，用土制炸弹炸鱼，炸死过潜水教练和学员这种事，吃下去的海鲜变得相当苦涩。《徒手攀岩》里看到Alex吃素食，简单的烹饪方式，就会质疑自己工于烹饪，追求复杂的味觉享受，似乎有点low。关于环保和素食等问题，我觉得是一个深刻的纠结，就是人类的欲望该走向何方？不能否认Alex要徒手攀岩也是他极大的欲望，过往人类的文明就靠这种所谓征服高山、征服海洋的欲望得到巨大的进步，可是貌似越文明对地球的破坏就越严重。尽管PADI潜水教练都会教授环保知识，单靠手臂挂个垃圾袋去海底捡垃圾足够吗？每年涌到仙本娜学潜水的人像蝗虫一样多，为此带来了多少的垃圾？以及吃掉多少野生海鲜？我又产生了和当年去西藏时一样感受，人类都是自私的动物，倡导环保也许只是追求自己内心的平和，与攀登高山、潜入深海以求获得心灵荡涤的人一样，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想让自然界好过一点。
OW的第二天考试项目比之前的难多了，还因为船安排的问题，我们在海上白漂了4个小时，连教练都有点吃不消，我感觉筋疲力尽啊。为了赶考试的进度，那天一天4潜，考最后一个项目指北针的时候，真的体会到濒死。当时教练和同学离开我，身影在浑浊的海水中快消失时，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如果他们不回来找我，我能安全上升到水面吗？在我快累死在海里的时候，我挣扎着游向他们，想跟上去。濒死的感觉让我全身冰凉，费力过度。幸亏这时候另一个声音不停说：你可以的，冷静下来，没事的。我想起之前教练向我比过很多次的手势，我慢慢平静下来，停止手脚乱七八糟的动作，专注缓慢地呼吸，不久看到他们转回来找我，于是我又活着回来了。
所以看完《徒手攀岩》，自己觉得太能理解Alex的行为了，相信每个人都有过那样念念不忘想做一件“危险的事”的冲动，也会在纠结放弃还是继续的时候，希望自己再顶一下。名利、攀比等烟雾弹去除之后，应该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和自己的比赛，困苦和兴奋、满足感成就感都只属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