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教授戴建业:你绝对想不到古代文学这么好玩!
戴建业教授在古代文学里做导游
一提到古代文学,很多人都会说:“ 打扰,告辞! ”
为什么呢?
因为好容易熬过了那些必背必考项目,再想让人回头,那是万万不能的。哪怕明明知道古代的文学中也有有趣的,也有有益的,也有让人觉得好奇的。但,一提到古代,还是会实力劝退一批人。毕竟,就连说的话都不同,还能做朋友吗?
但,一位教古代文学一辈子的教授,却在抖音上红了,一下子就红了,而且还是狂揽百万粉丝那种。于是,大家似乎有点明白了,大家怕的不是古文,是枯燥呀。他就是戴建业。
都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可戴建业教授的万里挑一不仅仅体现在有趣上,那些原本需要大家看完几大本古文书才能获得的知识,他就这么简单告诉了大家。浩瀚的历史长河就好比一条鲜美无比但是长满了刺的鱼,而戴建业把鱼刺都剔除了,只留下鱼肉,喂给了我们。
告诉了我们,原本不知道的事。
l 陶渊明才是诗人中的诗人
为什么呢?
2018年,他讲陶渊明的视频火遍网络。陶渊明诗说: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戴老师笑嘲:陶渊明种得个什么鬼田?要是我把地种成这样,直接羞死。好在陶渊明听不懂他那一口麻城普通话,不然早就掀翻棺材板窜出来了。

吐槽归吐槽,戴建业对陶渊明其实是真爱,爱到什么程度呢?他当然不做那些为你写诗唱歌,为你买车送房的俗套事,而是转手就给陶渊明写了本三十万字的专著。曾经沧海难为水,五岳归来不看山。
读完戴老师这本《澄明之境:陶渊明新论》,基本不用再读别的了,你会猛然发现,原来陶渊明不只是个隐士,他还是很有责任心的父亲。陶渊明三十来岁才有儿子,满怀期待地写了首《命子》,开头就说我们老陶家祖上多么辉煌:悠悠我祖,爰自陶唐。邈焉虞宾,历世重光。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等你的到来,老爸我真是急死了:三千之罪,无后为急。我诚念哉,呱闻尔泣。期望你长大以后,一定要成才呀:夙兴夜寐,愿尔斯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

可能是陶渊明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此后他接连生了几个儿子。可惜儿子的质量和数量成反比,陶家这群小子,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蠢。老陶无奈又写了首《责子》诗,诗中哭喊道: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陶渊明何许人也,面对五个好吃懒做又愚蠢的儿子,他依然豁达,诗的最后一句说: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命运如此就不管他了,先喝了杯中酒再说。戴老师笔下的陶渊明是高雅文艺的,他收藏一张无弦琴,没事儿就对着空气拨弄一会儿;是洒脱大度的,穷到挨家挨户讨酒喝,也不觉得乞讨是件羞耻的事。暮年之际,他写过几首挽歌,诗中说:有生必有死;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戴教授说,陶渊明早就看穿了生死名利,他明白没什么是永垂不朽的,他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才写诗。事实上,陶渊明也确实沉寂了很久,从南北朝直到唐朝,他并不被认为是最好的诗人。不过喜好是会变的,就像你的朋友圈,以前他们总分享五月天苏打绿,现在一夜之间全变成新裤子和刺猬乐队的老粉。到了北宋,阅读风向果然变了,欧阳修、苏轼这些大文豪都是陶渊明的迷弟,天天应援打call,他成了千古第一诗人。
l 诗人是怎么长起来的?
诗人是地里长出来的吗?当然不是。可有的时代就特别容易出现文学天才,那就像丝瓜藤上结丝瓜,一来就来一片。
什么样的时代才会产生陶渊明这样的天才呢?戴老师沿着这个问题向前追溯,魏晋风度便映入眼帘,而魏晋风度几乎就装在一本书里,没错儿!《世说新语》。这本书是魏晋段子大合集。比如已经当了皇帝的曹丕,去好友王粲墓前祭拜,他对随从说,王粲生前爱听驴叫,我们学几声让他听听吧。于是,在王粲的坟前,他们一起学驴叫,一起嗷嗷嗷嗷嗷~想象一下国家领导人带着一群部长和社科院教授学驴叫的场景,啊,魏晋!
当时有个大帅哥叫潘岳,坦白讲,你们的爱豆穿越过去也未必敌得过他。当时不流行打榜,潘岳驾车走在街上,迷妹们纷纷往他车里扔水果表示爱慕,他出去的时候是空车,回来就能开家水果店。另一位大文豪左思效仿潘岳,结果走在街上,被妇女们一通乱吐口水,灰溜溜跑了,只因为他“貌奇丑”,哎,看到李现就“啊啊啊!”;看到李诞就让李诞“啊啊啊!”,这帮晋朝妇女,岂止是外貌协会,简直是外貌恐怖主义。

l 诗又是从何而来
诗人是一个时代的结晶。那诗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这时候我们就需要戴老师来为我们分析名人轶事背后的时代背景和思想内涵。魏晋时期,儒家统治地位动摇,玄学流行,老庄思想盛行一时。不了解老子庄子,怎么能谈论魏晋呢?因此,戴老师上溯到《老子》和《庄子》,专门写了《戴建业精读老子》。
戴老师为了群众能读懂《老子》真是操碎了心,平常解老著作,都是一章一章往下讲,看到最后你也未必能读懂全书主旨。《戴建业精读老子》则按主题讲,老子哲学中最重要的那些概念:“道”“有”“无”“自然”等,根据内容集中讲,一下子就明白了。例如,按《史记》记载,老子本名李耳,按说他应该像孔子、孟子、庄子一样,叫李子才对,他怎么叫老子呢?这种叫法引来不少传说,《神仙传》说,老子患有严重的拖延症,在他妈妈肚子里待了七十二年才出世,生下来就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因此叫老子,这当然很扯。还有人说老子就是老莱子,等等。
戴教授根据正史一一辨析,告诉我们,人们尊称他为“老子”,或者是由于他享年高,或者是由于他德行高。总之“老子”的“老”与姓老的“老”毫无关系。

老庄老庄,谈完老怎能不说庄,每个被生活摁在地上摩擦的人,心里都藏着一个庄子。打小我们就学习庄大爷的《逍遥游》,可是非但没逍遥起来,还要全文背诵加默写。仿佛听到群众苦难的呼喊似的,戴建业在《文本阐释的内与外》里,把庄子和《逍遥游》扒了个底朝天,替我们出了口恶气。那到底什么是逍遥游呢?戴老师用一句话概括:逍遥游只是自我与自我发生纯粹的关系,它阻断了与外在世界的一切关联,自我遨游于自我心境之中。
说人话就是,我不跟这世界玩儿了,我只玩我自己。你问庄子:怎样才能摆脱失恋的悲伤?庄子答:不要恋爱;你再问庄子:怎样才能免受工作的折磨?庄子答:不要工作;你还问庄子:生而为人好痛苦,庄子答:不要出生。你说:神经病!庄子答:逍遥游。

l 盛唐之后另有诗
从陶渊明上溯到老庄,往下呢?则是被人们冷落已久的六朝文学。中国历史很奇怪,同样是大分裂时期,三国无人不知,五代十国知者寥寥,十六国南北朝,更没多少人感兴趣。俗话说的好,真的文艺青年,敢于直面短命的宋齐梁陈,敢于正视陌生的六朝文学。
比如左思,对,就是那个被吐口水的丑汉。他不但丑,出身还低,魏晋南北朝,非常看重人的出身门第,像他这样的寒门读书人,很难有出头之日。他也是个猛人,埋头创作,十年磨一剑,写了篇《三都赋》,当时洛阳人纷纷传抄,纸都涨价了,造纸厂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成语“洛阳纸贵”即出自此。可是这并没有用!后来左思的妹妹选入宫中做了妃子,可是这还没有用。左思一辈子沉沦下僚,郁郁不得志。魏晋南北朝就是这样操蛋,豪门士族高考自动加500分,寒门庶族毫无机会,所以六朝文学多的是左思、鲍照这样牢骚满腹的人。
六朝的诗人们过得憋屈,贡献却不小,我们后来熟知的律诗、五古、七古种种诗歌体裁,都在他们手中逐渐完备。简单说,六朝就是唐朝这个诗歌盛世的准备期。没有“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就不会有李白杜甫。

赵翼说: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我们谈论李杜太久太多了,忘了他们是多么伟大。BBC有过一篇文章,追溯100年前全世界最知名的人,其中有被国葬的拳击手,有家财万贯的畅销作家,等等,100年后呢?没多少人知道他们是谁了。就像100年后,还有多少人知道梅西?知道乔丹?多少人知道迈克尔·杰克逊?知道《权力的游戏》?500年后呢?1000年后呢?都不一定。但李白杜甫离我们已经1300年了!
李白在长安大醉写诗的时候,《源氏物语》还要再等300年;杜甫在成都草堂叫骂顽童的时候,莎士比亚戏剧还得再等800年。没几个人知道那会儿的皇帝叫什么,但是李白的诗承包了《长安十二时辰》的插曲,这或许就是戴建业在《文本阐释的内与外》中,讲述的李白的意义。
只有一个巨星,球队很难夺冠,同样,倘若唐朝只有李白杜甫,也难说是诗歌的巅峰。抛开王维、孟浩然、白居易、韩愈这些熟悉的名字,戴老师重新发现了孟郊。我们对孟郊的印象,大多停留在“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然后呢?通读《诗囚:孟郊论稿》,我们才发现,孟郊是中国最苦命的诗人,一大把年纪考中科举,当个小官还做不了,穷苦潦倒也罢了,儿子接二连三夭折。诗歌成为他唯一的安慰。他写诗写得苦,“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也被人叫做诗歌的囚徒;他的诗更苦,总是:冷露滴梦破,峭风梳骨寒,席上印病文,肠中转愁盘。他苦到后来人纪念他,题目都是《哭孟郊》《哭孟东野》这样的;他苦到就算身子倒立,眼泪还会流下来。
孟郊总算有些幸运,在宋代,人们一度想起了他。宋代的诗人,压力山大。文学理论中有个词叫“影响的焦虑”,大概是说,经典作品树立起难以超越的标杆,后来的作家被前人的成就所笼罩,很压抑。看看网上那些群魔乱舞、疯疯癫癫的“书法家”,就是因为历史上伟大书法家们把路都走了,他们无法超越,没办法搞书法,只好搞笑。唐朝那么多大诗人,该说的该写的,都撸了一遍。宋朝人那个焦虑啊。怎么办?先是模仿,写点儿“西昆体”“元白体”,或者模仿一下孟郊、韩愈,但老吃别人剩下的,谁心里爽啊?
戴老师这本《两宋诗词简史》,记录了宋朝文人克服并超越唐朝作家的努力,他们的努力是有效的,钱钟书先生说,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宋朝人毕竟闯出了自己的一条路,顺手还把词发扬光大了。

戴老师绕着陶渊明转了个圈,就把中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内容都讲了一遍,而顺利看到这里的同学,我们敬你是个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