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巨镜》读书摘要和笔记(20190912)
主权观念(民族主义对世界秩序的想象)、国际法约束下的国家之间关系、国际贸易这三个子系统互相紧密关联,它们的耦合应该有助于世界秩序的稳定性。
它(个人权利)本是现代社会和政治制度正当性的最终根据;正因为人们相信该价值,私有产权和市场分配才获得正当性,而政府干预经济被认为是不恰当的,政府的功能被限制在立法保证私有产权,而不能参与分配、影响市场运作和创造总需求。也就是说,现代市场社会得以建立并能有效运行,是完全依赖该个人权利自主性这一价值的存在。然而,当在现代市场中相当多人找不到工作,想出卖劳动力但无法维生时,无疑宣布了市场谋生能力对他们已没有意义,如果再追下去则表明个人权利观念的虚妄。(注:个人权利观念本身就是拟制的概念,天生是不稳定的,需要对价值体系及相应的社会结构进行调整。)
从逻辑上讲,为了达到新的稳态,现代社会结构的自我调整只有两种方向。第一种方向是尽可能斩断人的经济能力和个人权利的关系,使得人们对市场分配正当性的怀疑不进一步波及其基础——个人权利。(注:这是使个人权利保持一种独立性和超脱性。)
另一种可能是否定个人权利是政治和经济制度的正当性根据。(注:这是抽掉了个人权利的合法性,这样极易导致极权主义的出现。)——“第十一章 现代价值的危机和第一次全球化的终结”
民族主义的核心是民族认同。民族认同方式(符号)存在文化(语言)、人种和主观承认三种基本类型。一般说来,主观认同和种族认同不易受外来冲击的影响,故由这两种认同符号规定的民族主义受“一战”影响较小。而文化民族主义受制于人们对文化本身的看法。……当文化本身不再受尊重时,基于本民族文化认同的文化民族主义必定要改变形态。
一旦在现代性三要素中抽离了核心价值——个人权利时,不仅个人变得不重要,甚至建立在个人之上的终极关怀亦可有可无了。人丧失了信仰的道德,变成不能独立于群体的存在。换言之,“人的自主性完全消失,道德人格被摧毁,人被等同于活死人,凡事皆可为的风气兴起。”(注:这就是极权主义的代表——法西斯主义的起源。)——“第十二章 否定个人权利以及种族主义的畸形发展:法西斯主义”
正因为中国当代道德意识形态是建立在现代常识之上的,它带来了两个苏联马列主义不可能的结果。第一,道德意识形态给了中国超越民族国家利益之上的社会目标,当中国一旦完成社会整合,就会去实现这些目标,只有当证明它是不可欲时,道德意识形态才会解构。第二,当道德意识形态被证明不可欲时,现代常识理性会对其重构,即马列主义的解魅不会如同苏联那样导致党国正当性的彻底崩溃。这两个特点给人类的社会主义实践带来重要影响。(注:中国作为民族国家的悠久历史,丰富的常识和理性资源,为社会结构的重构提供了道德和意识形态的坚实基础。)
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建立在现代常识理性之上的,共产主义乌托邦的解魅只是导致意识形态结构的变化而不是全盘崩溃。——“第十三章 现代社会结构的自我修正”
当前,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到思想退出社会公共领域带来的困境。宏大思想理论被社会轻视,思想家开始进入隐秘的历史黑暗中,这是从轴心时代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一切自由中,最重要的是思想的自由,一旦人类失去了思想的兴趣,自由虽然重要,但已经不存在雄辩的力量。而且这时对自由崇高的追求和个人贪欲无穷的满足之间也失去了明确界线。没有思想,求知作为终极关怀退化为鸡零狗碎的考据,如同一部不断扩大数据的计算机,找不到方向。一个由越来越细专业构成的没有思想的知识体系和由一个个孤立的只有欲望(和实现欲望的权利)没有灵魂的人组成的社会是同构的。当大写的人消失时,沟通的理性只是肉体欲望互相投射的幻象。
现代性起源于人的解放,知识挣脱信仰和道德至上束缚的牢笼,个人从社会有机体中独立出来以申诉追求真理和创造的权利,但思想的死亡也是虚无对现代人的胜利。从此,一个个必定死亡的个体在孤独的黑暗里发问:“生命的意义何在?”同类的回声即使震耳欲聋,但也无助于克服死亡的恐惧。这将是人类心灵面临的真正的黑暗时代。
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思想和公共价值退出我们的视野,每个人只需关心自己的专业和私生活。终极关怀不断向私领域退却,最后消亡,意味着思想文化被消灭或人类的心灵回到轴心时代之前。这时,如果生态环境崩溃和史前的洪水再次来临,人类或许将丧失应付危机的精神力量。
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以及印度和伊斯兰世界,道德均是建立在终极关怀之上的,甚至服从契约的精神力量亦与终极关怀有关,终极关怀这一现代性萌发的基础一旦瓦解,法治和契约精神还能保持今日的状态吗?更重要的,现代自我认同存在终极关怀层面,如前所说,西方现代个人观念的起源于唯名论斩断终极关怀层面自我与共同体层面自我之间的联系,并没有取消终极关怀。当终极关怀消失了,人还会具有终极关怀层面的自我意识吗?因此,终极关怀的消失所带来的长远影响必定会冲击现代个人观念。这是比法律取代道德更为重大的变化。因为个人观念是整个现代价值系统的基础,当基础崩溃了又不能找到新的基石,只能导致现代价值的死亡和变异。
我们必须承认,二十世纪曾被理想的太阳照耀过,而正在这种意义上讲,现在人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思想黑夜。对于我们这一些残存的理想主义者,虽然可以沉浸在思想和历史研究中不忘记正在消失的理想,但这些理想只是过去世纪落日的余晖,后继无人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在暮色中匆匆的赶路,去响应那个我们虽不能度过却必须面对的新世纪。(注:入木三分、振聋发聩。作者对现状和未来都是不乐观的:二十世纪的科技革命,层出不穷的新科技和不断扩展的市场化似乎正在解决一切病痛苦难,人类生活的普遍富足和似乎永久的太平盛世仿佛可望又可及。人人身处于盛世之中,似乎已经忘却了思想和精神的力量。个人权利的扩张,私人价值追求的多元化,曾经深深影响我们的思想和精神及至所谓的终极关怀已经渐渐淹没在这样的浪潮中。如作者所言,终极关怀不适合进入私领域,它本身代表了人类的数千年历史建立起来的超越所处时代的精神内核,是人类社会传承发展的根基。我们这些残存的理想主义者,虽然理想与现实渐行渐远,总觉得有责任去发掘、传承适合于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想法,只要能轻微的扰动一点点,也会觉得没有白白赶路。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持续不断的、站在前人肩膀上呐喊,以求打破这个思想黑夜。但是我们不要做口若悬河的理想主义者,因为理想如果不能深深的扎根于现实的话,就不过是一群空想者。我们不能仅仅用一种好奇心来打量现实,不能仅凭某种感觉的冲动去发号施令,我们只有在认真仔细的观察了现实之后,从现实中提炼出真正的理想,现实的残缺与不完整,正是理想的最好来源。)——“第十四章 告别二十世纪:轴心文明与大历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