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章鱼与一只猫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地铁上想起章鱼。想起古怪的章鱼,简单的章鱼,还有色情的章鱼。想给故事里的坏人起名字,叫她章瑜,因为她喜欢开低俗的黄腔。想了想,这样的坏人,似乎也配不上那些丰富而美丽的章鱼。
我使劲儿回忆,使劲儿回忆,是哪里看到了章鱼呢?一些影影绰绰的图片渐渐清晰起来。大概是网上看到的漂亮小姐姐的美腿照吧,可是,也只敢轻轻想一想。浅尝辄止。
我不敢往回忆的池塘里面扎猛子。扎进去,就出不来。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遗憾,可是即便是温情,也不敢再重温。好悲伤。有很多微小的瞬间,早已在时光中变成了滔天的巨浪,只是再也没有办法听到巨浪的回响。每一个瞬间,错过了,就是永别。
每一个人,错过了,也是再也不见。
这样的悲伤在平凡的我的空虚的生活里,尘封起来。偶尔刺痛。没有灵魂,肉体也会痛。每到这时就只好提醒自己,还有漫长的几十年要过。还有更加沉重的肉身要取悦。
我真的,真的,像是被丢进了章鱼堆。这滑溜溜黏糊糊的生活。这悲伤的岁月之河。再过几十年,我要如何迟钝,才能熬过?我还要面对多少,欢愉和遗忘?
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因为家里有很多老鼠。她很喜欢那只猫,是她的玩伴,他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有一天,猫从外面回家来,蹦到家里的炕上,呆了一会儿走了。年幼的妈妈晚上去睡觉,结果在被窝里发现了许多死掉的毛毛虫,她一下子吓坏了。第二天,她带着猫出去玩,顺着一家的高高的墙院儿,把猫扔了进去就慌忙跑回了家。大人问起,她就说,猫自己走丢了。妈妈给我讲起这个小故事,跟我说,后来听说猫如果愿意跟人分享自己的美食,就是非常有安全感、非常放心这个人的意思。可是妈妈后来再也没有养过猫,家里也不许有任何猫的玩偶、画片。
这就是一个,我无法面对的故事。想到也喜欢过毛茸茸的猫咪的妈妈,想到那个被毛毛虫吓坏了的年幼的小女孩,想到这只被丢弃、遭遇错付的猫,我总是哭个不停。现在,妈妈也六十岁了。那只半个多世纪前,在一个边陲小镇里面偶尔生活过的、甚至没有名字的小生物,是不是永远也无法体会,自己给一个阴阳相隔的,正过着虚无生活的两脚兽,带来何种生而为人的羞耻与痛苦?
时光里面,总有钻石与沙尘。可是对我来说,钻石也好,沙尘也罢,都好重好重。
我努力地生活,因为只有努力地关注现在,才能不被过去压垮;而现在又将转瞬即逝,而努力,只能将这份沉重变得愈加生动与难以忘怀的回忆。
不知道以后的我,会如何回忆今天,今年。
不知道我能怎样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