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事的
潮水退去,岩石裸露在微弱的月光下。如果卡普里亚没有遇见过这些人,一切又会怎样呢?五十六岁的卡普里亚像是被流动的人潮堆砌出了形状,但就像我们只能看见磁针而看不见磁场一样,他想,真实的他也不是此时他凝视的样子。
乌云飘来遮住了大部分月光,于是地板上只剩下一把细细的盐。风拂过落满花草残叶的阳台,拂过舞动的纱帐,拂过几架陈旧的木质相片框,此时终于攀上了镜子,似乎能荡起波纹。
卡普里亚看不清对称的世界,他只好闭上眼,努力寻找空气里的咸味。尽管我遇见了这些人,包括阿利诺和丽波娜,他喃喃自语,但是我不是被他们定义的。和烈种犬俱乐部或是多莫科山脉植物分布调查小组的每周会面也许确实限制了他成为一个全职的庭院烧烤学家,但他不觉得自己和四十年前的自己有多大的分别,至少目前为止。
人人都说这趟旅行就像是一条河流,你只能依着岸边的走向顺流而下,别无他法,俱乐部里的老头们都这么说。可卡普里亚很清楚,他认识了一些人,学到了一点时髦的词汇,然后又可能会和他们道别,这根本没什么。每个人随时都会落入取悦他人的陷阱,依照某一时期所遇见的人群而扮演一个适合的角色。而卡普里亚觉得这样很蠢,尽管他从未向俱乐部里的任何一个人表露过。“哦,亲爱的,你知道,那并不值得。”一如他的口头禅所言。
你很难让卡普里亚承认每一天都是新的。“你能相信一群黑猩猩大声谈论自己多么聪明多么特别吗?别惊讶,那正是人类们每天在做的事情。”每一次当他觉得面临了一些来自周围人合乎常理的期待或是细小的抉择,他都会想,如果我只有十四岁,如果我还没有认识这些人,我会怎么做?经验和角色不应当阻挡我从事一些奇异的活动,而应当帮助我更有力地实现它们。
夜晚的凉意连会吱呀作响的地板也阻拦不住了。卡普里亚披上了睡衣,关上了阳台的门。风只好贴着窗缝出于不满小声地发出尖利的嘶叫。
月光顺着海浪,一点点流进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