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Pop！C-Pop？

忘了是怎么搜到这个系列的。这两天撸到无法自拔。

av10382966（up主的视频列表里还有Part2和Part3)

我一般不看reaction。太吵了，那些浮夸的手舞足蹈和大喊大叫伤害我脆弱的神经。陌生人强行把伊的情绪甩到我脸上也令人不快。再加上弹幕效果，有种误入精神病院/邪#教集会场所的生理+心理双重不适。

除了K.Will那期鬼畜，这个系列的出镜者非常平和。就算有几支“烧脑”MV让他们沉迷剧情，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分析调性、调式、转调、和弦、配器、和声、音画法……这些东西。即使偶发惊叹，声音频率也在我大脑能接收的范围。

我在cousera上过古典乐理基础，但毕竟天生音痴难自弃，老师拿贝多芬讲解对位什么的实在超出本人的理解能力。在这个系列里，看音乐学院的学生用韩国流行歌曲现场分析，倒是学到了不少。

这群人不仅术业有专攻（钢琴、声乐、小提琴、圆号），性别、性取向、出身背景（Yunyi和Kevin是华裔， Shimon是日裔，Naoki是新西兰来的日本混血儿，Lindsey是犹太人，Hugo和Gwen是德裔）、音乐趣味都各自不同，再加上他们长期生活在美国，拍这个系列前对亚洲流行乐没有太多认知，他山之石多少解答了我司钟爱讨论但一直也没有结论的问题：1､到底什么是K-Pop；2､为什么K-Pop能冲出亚洲；3､为什么我们觉得C-Pop不行。

有次行车无聊，莉莉斯开发了“听电台流行榜单猜歌手”的游戏。我们能不听歌词光凭前奏就分辨出K-Pop，J-Pop和中华网络热曲，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通过这些音乐学生们“美国流行乐不会这么干”，“韩国流行乐这一点非常有趣”，“哦，这个组合的风格更接近J-Pop”的反应，总结下来K-Pop区别于其他流行音乐的体系特征大概有以下这些：

1､量贩输出人海战术（“我忘了12个人的和声多好做”——Gwen）Umu（这个系列的作者）每次讲解“NCT分成三个小队”，“这是从Seventeen分出来的小队”时，我明确看到反应者们“一脸蒙”的表情。就连他们喜欢的EXO，BTS和Mamamoo我怀疑他们都从来没有点清过人头（几支EXO的MV间少了几个成员，他们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

2､一言不合就跳舞（“他们开始跳了！我真希望自己也这么跳”——所有人）而且编舞必须高水平，刀舞必须齐。他们好像一开始就是以群舞的水平把韩国男团和boy band作了区别。

3､不管什么歌曲都能强行rap（“你们知道我有多喜欢rap，但这首歌加rap实在太诡异了“——Lindsey）

4､rap的节奏脆（“英语靠辅音驱动，美国rap的节奏比较懒”——Gwen），吐字更密（“表达同一个意思，韩语好像需要更多音节”——Hugo），更多变（“J-Pop的rap没有这么丰富”——Naoki&Shimon）

5､侧重旋律线（“现在美国流行乐的就是哒哒哒哒哒”——Yunyi）在旋律中使用五音阶（“美国流行乐绝对不会这么写”——Kevin）

6､歌曲所表达的情绪（乐童例外），都十分极端。极端的爱，极端的恨，极端的高兴，极端的悲伤（“Wow, K-Pop is intense”——Ben）。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就殉情（Gwen表示不赞同）女朋友要分手就把她做成标本（所有人都“咦！！！？”）

有意思的是，几支复古风的MV，才开场他们就会众口一辞指认“这是20年代”，“这是50年代”，从不觉得哪里不协调（其实一开始我都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事实上他们口中的“xx年代”都是以美国为标准的。20年代，大韩民国的政府还在上海；48年韩国第一任总统才上台。哪里来的big band哪里来的cabaret。但这些美国音乐学生看MV的时候，只会对剧情中出现非蒙古人种感到奇怪（“为什么这里有个白人”），却没想过一群亚洲人唱着爵士演着好莱坞黄金时代才超级诡异的好嘛。而K-Pop就这样顺着过去几十年美国强势文化输出的肩膀踩了上去，借助好莱坞百老汇的力量让其他文化圈的人无障碍get到音乐要表达的气氛。

这是K-Pop的世界范围内成功的原因——它背靠着一个庞大的健全的运转精密的产业。

K-Pop被默认为“团体战”的表演形式。这样做除了排舞好年，还有一个好处是“总有一个惊艳到你”。而且一个组合里只要有一两个很厉害的就能营造整组人都很强的感觉，只要有一两个特别好看的就会让人发出“他们全都好帅”、“她们全都好辣”的赞叹，通过体量达到倍数攻击的效果。而且一团人的互动比较抓马（“我感觉他们之间亲密……没有那种意思。我有点羡慕”——Lindsey）

但如果成员仅限韩国人，对其他国家的受众来说还是有“别人”的隔阂感。所以K-Pop很早就开始从世界范围内吸收成员。但是他们只挑亚洲脸。尼坤也好宋茜也罢，Umu从来没想过需要特别介绍他们并非韩国人——这些面孔在MV中是如此和谐。但是她特别点出了Henry，Amber和Ailee这些从美加过去的。“老乡”情果然令学生们对这几个艺人格外上心，他们还在用“that guy"指称大部分韩团成员的时候，已经能兴高采烈地从SJ里一眼认出Henry（他烧琴的“壮举”也让两个钢琴系的学生“念念不忘”）。

根据市场和公司的需求，选择成员数量、担当和人设，然后选配音乐风格和舞蹈形式。之后是不断地训练，直到他们能唱出让Hugo和Gwen赞叹“我们给跪了”的和声，跳出整齐划一的舞蹈，排出一丝不苟的走位（“OH，我终于发现了，他们哪个唱歌哪个就走到前面。但是他们是怎么做到不让人察觉的？简直像飞过去的一样”）

然后是歌曲和MV的制作。

编曲是在这个reaction里受到最多关心也最多称赞的部分。Umu不认识郑在型和柳熙烈，但当他们在IU的MV里出现时，Kevin立刻反应“我想知道雇那个人（郑在型）一天要多少钱。我想要他来伴奏”，“哦，这个指法（柳熙烈）太好了”。因为本身无根无属，K-Pop反倒能毫无顾惮地把白人音乐跟黑人文化还有亚洲风格抒在同一首歌里。《新世界》《月光》《卡农》《土耳其进行曲》变一个调就接上布鲁斯/雷鬼/EDM，天空海阔。

Henry在知道Mama的MV的制成年代时摇头“韩国人厉害了。他们比美国人更知道怎么做流行乐”（因为看不懂歌词的关系，他们对于我看着特别中二浮夸的设定不是很在意）。他们赞叹MV的美感和剧情，拍摄的角度和打光，甚至脱口把MV称为“电影”。叫我感受最深的却是，造型、美指、拍摄，所有部门能够如此精确而犀利地抓住音乐所指向的年代一丝不错，能令到美国人全盘接受不说还感叹“太到位了，做得比我们好太多了”，这台机器的每个螺丝钉都很扎实。

最后是综艺节目和影视作品的互相助力。说实话，东方神起之后的所有韩国团我都是通过running man认识的。Umu在reaction里也放了《不朽的名曲》的片段。通过综艺让不关心K-Pop的人认识新出的或回归的歌手，通过韩流明星让人看到更多的综艺节目从而知道别的歌曲（就不说我通过《我是歌手》听到多少老歌了）。

是以，无论是看选男/女团的节目，还是看唱rap耍电音的弄乐队的节目，我们都摇头“搞不过人家”，并不是自我泄气，而是直面现实。

流行音乐的成功，仰仗于整个产业。即使有几个甚至几十个作歌写曲的天才，没有编曲大家和音效工程师配合仍旧没有IN的音乐，就算有最IN的音乐，没有精彩的编舞也做不出冲击性的舞台，即使有了IN的音乐和牛的编舞如果没有坚实的声乐和肢体培训也表演不出来，即使以上全都具备了，没有好看的包装精彩的策划精湛的拍摄和精心的制作也没有能拿出手安利的MV（画面是克服语言障碍的法宝，好几支MV他们都表示“已经知道在说什么了，不需要歌词”）。

这个产业里最短的那块板，决定了容量。

而中国的娱乐产业，这句话已经说烂了——市场巨大且日渐封闭。把虎狼都拒之门外，在这么大一块肥肉之上，安然当只蛆也妥妥能当一只饱死的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进化出利爪尖牙呢？只要肉腿足够粗壮能打败其他的蛆都足以占山称王了吖。甲A好看，男足窝囊，都是同个道理（我开玩笑说要是中日韩合办联赛才好呢，朋友说那第一轮下来球迷就得街头火拼）。

限韩令这个东西，在经济上打击了韩国娱乐业，从艺术上倒是促进了它的成长。韩团们纷纷想到中国来分一杯的时候，为市场量身打造的中文歌都不怎么样。我被这个reaction系列安利之后，去网易云音乐上找f(x)的歌听，随机播放到Lollipop时我差点没把耳机扯坏。现在可好，韩国国内市场太小竞争太激烈不够吃的，中国市场大门紧闭，只有努力开发欧美市场。BTS的成功并不是一个偶然。反过来，我也希望市场导向之下，这些欧美的reaction多少能改变韩国女团的定位（这系列里Twice那集非常典型）

所谓“文化输出”并不是指“我就让你看我已经有的东西”，而是“我能做出大家都喜欢看的东西，而这个东西里还有我独到的色彩”。它首先要求“了解别人想看什么”，然后要求提升自己的能力“做出来”，最后一步才是“创新和超越”。你只有先练好伯格曼，才有机会成为毕加索。什么“世界上会画画的人已经那么多，西方绘画技艺已经如此成熟，我们干脆不练素描不练写生，找条小路抄上去直接变身克莱因”之类的狗屁逻辑那是阿Q的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