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患上终老的类风湿了。

在我们伟大的东围墙倒掉的时候，我和老马正在上物理课。老马打了瞌睡，说了梦话，被物理老师叫了起来，他写公式没能写的出，于是站到了走廊里。物理课进行到一定的阶段，老师讲不下去了，他不停地喝水。 “这涉及到四十五个系统。这很复杂。我希望你们讨论讨论。” 我们放下手里的讲义，它们烂掉了。夏天很热很脏，空气里都是油花。这很恶心，我们都羡慕站到走廊里的老马。这时候老马忽然惊呼，卧槽，卧槽卧槽。 我们把眼光移到窗外，老师也放下茶杯。老马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阳台，垫着脚。颗粒比较大的灰尘飘过来，我们就看不见老马的脑袋。这些灰尘像是消防演习时的化学烟雾，有股刺鼻的味道，还有浑浊的颜色。声音很大，有钢筋，玻璃，砖头，水泥，还有人的尖叫声。老马足足垫了五分钟的脚，我们以为他被烟呛死了，这时候他把头拔出来，又说，卧槽卧槽。牛逼 老马被带到了德育处。很明显，东围墙倒掉的时候，他欢欣雀跃的举动被拍到了。老马在德育处等待屌名膻校长的处置。他后来说那时候自己很慌，他没见过屌名膻，不知道他会把自己怎么样。 屌名膻的办公桌上摆着IBM2100，和一张沃土养殖场的工作证，以及堆积成山的文件。老马翻开了一篇名为“关于指导学生一心一意认真学习方式的调查报告”，这张纸比我们的讲义还要烂，像是在盐碱土里腌了四十五年的黑乎乎的芥菜，一想到每天人们要用它来喝粥，老马情不自禁的打了寒颤。 文件的字体歪歪斜斜，据说是为了保密。这叠文件里还有镜面书写的，相当严谨。文件有五个部分，有三个部分都是富有文学性的屌名膻的概括。还有一个部分是表格，最后那部分是一句煽动性的话语，大家要一心学习啊。 老马心想，我的学校开始搞煽动性宣传了嘛？ 这时大门被推开，屌名膻颤颤巍巍的腿迈进了办公室，那双腿各自隐藏在一个直挺挺的裤管里。老马说，校长好。 屌名膻在椅子上坐定，整理了下文件，对老马说，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老马说，接受处分。 什么处分？ 我不尊重东围墙。 屌名膻拍了拍桌子，手伸进抽屉里夹出一张照片，上面一个黑白的老马没了脑袋。 屌名膻说，这是你吧？ 老马点了点头，说，我不是故意的。 屌名膻说，你知道东围墙怎么倒的吗。 老马说，年久失修或是心情不好。 是因为我们的同学学习不够认真。 是这样的吗 屌名膻挪进了椅子，你不觉得吗，学习认真的人上课会被罚出来？学习认真的人见到自己学校倒掉了一面墙会喊卧槽？ 老马说，您怎么知道我喊了卧槽。 屌名膻说，看嘴型。 老马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要一心学习。我相信东围墙会重新建起来的。你呢？ 我也相信。校长。 从德育处回来的路上，老马走得很慢。有只秃鹫在学校上空盘旋，校门口停了一辆救护车，地上有血迹。他被迎面冲来的担架撞到在地，地面是滚烫的。顺着迷乱的脚印和血印往东看，老马被废墟的规模吓到了。他从没想过这堵墙这么厚，或是高。一堆碎砖和墙皮的中间，有根水管高高耸起，上面扯着白色的布。老马还看到，夕阳的中间趴着三个人，握着对讲机。又一个担架冲过来。 我要一心学习。老马心想。 三，二，一，起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