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
昨晚给Zach庆祝生日去了。本来很犹豫,在家安静地修行,写剧本,多好。到了晚上10点,我邻居开始折腾了。我邻居是一个贼P!NK的白妞儿,金色卡尺短发,晒得黑黑的,健美的腿臀线条上都是大纹身,和她的女朋友一起住。每次出门必须打电话,还一定在我门口扯嗓子喊,明明长得很娇小,走起路来却像是相扑运动员参加阅兵典礼,duangduang的。
晚上10点,我邻居开始搬家party,把她同样喜欢大声讲话,使劲儿跺脚的好朋友们都招来帮她搬家。我真是坐如针毡,一想,得了,去找Zach吧。我知道他不会期待什么生日礼物,但我想给他点什么。
三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们合作第一部短片,我那时疯狂地爱上了他,每天都在想他,就像是小时候的那种crush。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我那时候把刚分手的痛苦,把孤身一人在美国的无助,都投射在小Zach身上,他对我稍微关心一下,我就觉得我爱上了他。他给过我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是各种random的物品名词,做头脑风暴练习用的,规则是,随便拿一个名词出来,用一分钟说出物品的十种用途,他说可以帮助我开拓思路。他还给过我一个戒指,在我爱他爱得要发疯的时候,他有一天跟我说,Vanessa,闭上眼睛,把手给我。我把手给他,闭上眼。他往我手里放了一个东西。我睁开眼,摊开手掌,是一枚塑料戒指。我当然知道,那枚戒指是他在勾搭美术组小姑娘的时候捡来的,但也把我撩得够呛。Zach这个小骚货。
给他点什么呢?我扫视我的小屋,除了乱七八糟的碎纸片子,什么都没有。我想到前些天和Harry在街上买过四个小徽章,可以别在牛仔外套上。那个设计师是一个亚裔,专门设计日系魔怪类的徽章,其中有一个繁复版的彩虹猫徽章,正好可以给Zach。如果不出意外,Zach应该还穿着那件牛仔外套,在我的印象里,他永远穿那件牛仔外套。他曾开玩笑说自己的穿衣风格是trainwreck cowboy。
我把自己捯饬得像个hipster,上衣是海军条纹露胃背心,裤子是崴崴姐给我的黑色高腰leggings,穿着我在goodwill买的10刀带垫肩的男士西装外套,再穿个切尔西短靴拉长我的小粗腿,对,我就是Zebulon今晚最浪的崽子。
我就知道晚上会遇见好多说不上话的人,比如Thomas,比如Al,比如Dan。虽然没什么话聊,却每次相见都会拥抱问好,时间长了,也有一种无言的情谊。证明彼此都活着,还喘气,就挺好。
我和Samantha尬聊了好一阵子,这姑娘总让我觉得特别局促,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我一偏头,30 Rock里面的Kenneth正要从我身边挤过去。我讶异,Sam和Sofie也看到他了,我们三个都一脸震惊。我努力控制舌头,不要喊出Kenneth the page!因为他看到我认出他,已经快吓哭了,明显不想和我说话。Kenneth一个人跑到墙角的巨型仙人掌下站着。Sam说,这孩子太可怜了,只能和仙人掌玩儿。我说,谁让他长得这么好认呢?
然后我又见到了Halia。Halia刚卖了一个日本网剧,我一坐下,她就开始絮叨学校要开除她那点事,说她现在卖出了pilot,开始琢磨怎么跟学校里那些质疑过她的老师take revenge。我顺着她点头,她语言何其犀利,把我很喜欢的老师骂得狗血淋头,可想而知她的剧本会有多intense。我知道她是一个tortured soul,极其聪明,却极其刻薄,都源于她渴望被重视。可能是我点头点得太专心了吧,Halia好感动,和我说,她一直欣赏我的作品,想把我加进她的日本网剧编剧室,并且邀请我去她家吃饭。我死活想不到借口推脱(我已经推脱三年了),一言不发的Thomas在Halia旁边喝着凉白开,一边微笑着看着我,他知道去Halia家吃饭意味着什么,他知道我逃不掉的。
可算Halia想起来,Sam去帮她买酒已经好一会儿了。酒鬼Halia烦躁地抱怨:“Sam呢?我的玫瑰起泡酒呢??”我说:“今晚人多,买酒有好长的队伍,估计Sam还在排队。”Halia哼了一声:“Sam是我们纽约姑娘,还会排队?她应该把人都踢开!” 正说着,Sam带着酒回来了。我说,排队的人多吧?Sam:“买酒排队算什么?我把人都推开,五分钟就买到了!是女厕所排队的人多。我排了好久,进里面一看,一共两个隔间,五个人都排着其中一个,另一个没有人排队。我说,你们有病啊?放着好好的厕所不上?傻逼。我一进隔间,发现里面马桶上有经血。这帮傻逼,有经血就不排队了??” Halia说:“我操哪个女的不会好好尿尿,把血尿到马桶上??”Sam说:“不知道啊!傻逼呗!但是就算马桶上有血,那还能耽误你们尿尿吗?你撅着腚,不坐下不就完事了?就当练臀大肌啊!真是受不了这帮女的,非得排那个干净的厕所。遇到问题不会解决吗?遇到经血不会撅腚吗!This is the problem of our world.” Halia起身去上厕所。Sam又追加一句:哦对了,那里面没有厕纸了,你记得从吧台拿点纸巾。Halia:I need to pee so bad I don't care if I have to wipe with some bitch's hair extension.
我被两个纽约姑娘的厕所嗑逗疯了。可算看到Zach。他果然穿着那件牛仔外套,显然已经高度药物+酒精中毒,一脸痴笑。我抱着Zach,把彩虹猫胸针给他,他说,”你给我带了礼物?你竟然给我带了礼物?啊我太喜欢了!Charlie把手机电筒打开,我要好好看看这个礼物!“ Charlie听话地打开电筒,Zach盯着彩虹猫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感动地抱着我:I love you, Vanessa Leqi Kong, from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我说:You don't have to say my full name every time, or my country's full name. 但是不,蒙大拿州的牛仔,必须要证明他有diverse friends。他拉着一个新朋友介绍我们,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leaky kong,这是新西兰的Al,(Al乱入:我是澳大利亚人,不过新西兰也很近了),这是穆斯林Halia(Halia狂喊:我爸是埃及人,但不是穆斯林!)
看在傻孩子31岁生日的份儿上,随他去吧。
快一点了,我决定回家。Zach拉着我说,你总说要带我去北京,什么时候带我去啊?我说,我可能快结婚了,要不邀请你去北京参加我婚礼怎么样?Zach:你跟谁结婚啊?我:我tm来给你庆生,你连我对象是谁都不知道??Zach:哦,还是那个musician吗?我以为跟musician都是玩玩而已呢。我:这次不是玩玩而已的。Zach语气好像有一丝失落,又有一丝家长般的保护欲:So you really love this boy, huh? 我:Yes, I really do love him.
闪回到两年前,在Dan家吃饭,我们聊到暗恋对象,Zach问我,Vanessa你暗恋谁?我说,你啊!他还是一脸傻笑:不开玩笑,认真的,你暗恋谁?我说,你啊。
但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有的。我看着这个trainwreck cowboy,这个药物酒精高度中毒的帅哥,三年了,他一点都没变。
最后和Halia一起打车回家的,我们在车上聊Zach聊了好久。我知道Halia爱着Zach,可能比我当时的crush要深得多。她像是姐姐一样数落Zach的自毁,同时她严重的焦虑和孤独都在脸上,好像一个落水的人在谈论另一个要淹死的人。我惧怕她的刻薄,又被她的才华吸引。我知道这种浮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走在水边上,有时候觉得自己在湖底。
她再次邀请我去她家吃饭,我想,也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学校结束了,我们的友谊可以开始。我准备好到时候和Halia喝到天亮了。Hope I'll leave in one pie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