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xtrait de Voyage au bout de la nuit, Céline, 1932 长夜行 赛利纳

起风了，暴虐的风从沟堑的四面袭来。头顶，白杨树的叶子被吹得胡乱作响。敌方无名的士兵总也打不中我们，可还是有不计其数的尸体倒下堆在身边，像装饰品。我不敢再动了。

我现在可以很确定地说，上校他是个怪物。他连狗都不如，他都不去想象自己的死亡的吗？我猜这个队伍里应该有好多像他一样的“勇士”，对面的军队里应该也有不少。天知道究竟有多少。一个，两个，几百万或者全都是？想到这我很害怕。由着这帮傻蛋，地狱一般的蠢事是没个完了……他们会为了什么停下来？我从没见过什么是比人类判决和事态实情更冷酷无情的了。

难不成我是这儿唯一的胆小鬼？多可怕……

这儿有两百万满脑子英雄主义的疯子，他们被愤怒冲昏，从头武装到脚。有带头盔的、不带头盔的，有腿儿着走的，有骑着摩托、驾着车呼啸而过的，还有一些散兵，一些阴谋家，和几支机动部队，有跪着挖战壕的，还有在山野小径里行军、东躲西蹿的，四周爆炸声连连。他们都被困在这，像被关在小黑屋里。这为的是把一切都毁掉，把德国、法国、所有大陆，把尚在呼吸的全都毁掉。人们比疯狗更狂暴，还对此沾沾自喜（狗可不会这么做）。人们比一千只疯狗都要狂暴百倍、千倍，还更邪恶！看看我们干的好事吧！没错，我算是明白了，我这是加入了末日圣战的行列。

人被恐惧奴役，就像人也是情欲的奴隶一样。可我哪能料到我会被吓得要当逃兵呢？在真正被卷入战争之前，谁又能知道人们肮脏的、懒散的英雄主义灵魂里裹挟着些什么？现在好了，我在这个驱逐队里，成了杀人犯的合谋，朝着火坑去了……我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