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医院手术室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乖孩子都很乖，熊孩子各有不同的熊。比如我家熊孩子在国庆长假之前把手摔骨折了。
我第一次在晚上十点去儿童医院，竟然还有好多人，让人忘记是晚上十点了。
拍片检查，两块骨头都断了，直接住院手术。
凌晨一点办完各种手续进入病房，我陪护，孩子爸开车四十分钟回家，拿各种用品。
打了石膏，孩子还是痛得厉害，一直哭，我只好抱着他在走廊上走，力图分散注意力。
凌晨两点，隔壁病床又来了一个手摔骨折的五岁小男孩。应该是早就办好了手续的，此时准备住院。
父母提着几袋子东西，还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轻声说着方言，倒是不见愁容。
小男孩也很安静，不时地哼一下，抽泣着。
半夜三点，孩子困得不行，但是又痛，迷迷糊糊睡一会又醒来，于是我按照病房里贴的疼痛分级护理，给了他手机，让他玩游戏。
终于让我咪了一会儿。 早上六点多，孩子爸过来医院，我去洗漱，他接替我看着孩子。
不到七点，隔壁病床的小男孩因为有外伤，先去做手术了。我们一直等着。
突然有两个急诊，车祸的，好像是伤到了脑部，先做手术。
下午一点多，终于到我们了。
孩子进入手术室，护士让我们在家属等候区休息。
手术室对面有个大厅，里面人不多，远远地看见一对父母抬头看着墙上，我想，这里有电视看，还不错。
进去坐下来之后，我抬头望去，发现墙上确实有个大屏幕。但并不是电视，而是LED屏，显示着手术室、手术类型、手术流程以及孩子的姓名与年龄。
我看到我家娃的名字，目前流程是术前。
我低头看手机，时间才过了五分钟。
熬了一晚上，我被空调吹感冒了，发着低烧，浑身冷得直哆嗦。
孩子爸让我回病房睡一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被电话吵醒，发现也只过了半个小时。睡不着
还是下楼去家属等候区。
远远的，看到那对父母仍然抬头望着墙上的屏幕，女的坐在前面一排，男的坐在后面，双手搭在女的肩上。
他们的神情很专注，就这样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站在门外，会以为他们在看电视，被电视吸引了，毫不理会外界。
可是，屏幕上仍然只有那些字，没有任何变化。
我开始一条条看下来，是几个一岁到八岁的孩子，两个是骨科的，包括我家孩子，医生之前已经说过这种手术一年要做几百台，算常规手术了，手术中的风险很小。
还有两个，是心脏的。
那对父母就是盯着心脏手术那行字。没有任何表情。
从我注意到他们，半个小时了，没有动，没有说话，没有看别人。
孩子进手术室，我也紧张，但是不断安慰自己，医生都说了是常规手术，没事的。
我不知道心脏之类的手术会有什么风险，孩子的父母会揪心到什么程度，但是，我知道这对父母正在努力保持镇静。
想起《请回答1988》，正峰做手术之前，豹子女士偷偷哭的场景，想来，他们也已经哭过了。
我第一次知道，当孩子在手术室里吉凶未卜的时候，父母看着他/她的名字都是安慰。
屏幕上那些字，是唯一将父母与孩子连接起来的东西。
透过那些方正的红色的LED的文字，他们把自己所有的力量、运气与祈祷送给里面的孩子。
我家孩子出来的时候他们仍然坐在那里，孩子从手术室出来，我就盯着心电图上各种指数，不时看看因为麻醉效应睡得很香的孩子，一直到他一个小时后醒来，四个小时后开始喝水吃东西，才完全放下心来。
期间完全忘记了那对父母。
闲下来的时候，我眼前总是浮现那两张脸，专注地好像在看一部电影的神情。
我家娃的手恢复很快，不痛的时候他又得意忘形，忘记了还吊着绷带石膏，虽然生气，但是看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至少没那么担心了。
我在内心，为那对父母与那个孩子祈祷。
我也希望，我家熊孩子吵啊闹啊都可以，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