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和曹雪芹
转自margelatu
马克思对资本家的蔑视,类似探春对“王善保家的”的愤怒:“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几岁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在我们跟前逞脸。如今越发了不得了,索性望我动手动脚的了!”读《资本论》,探春的这句话是一把钥匙。资本家们对马克思的憎恨也来源于此,只不过几百年来不敢承认罢了。
马克思为什么对斯密充满揶揄?因为斯密这种为资本家辩护的家伙在马克思看来,不过是贾府门下的贾雨村,“我们家的丫鬟,比那小户人家的小姐还高几分”他没有兴趣同斯密这样的人讲道理。
红楼梦里,细思恐极的地方其实非常多。随便说一个:王熙凤,按照书中的交代是王夫人的内侄女,王夫人的亲妹妹是薛姨妈,薛姨妈的女儿是薛宝钗,所以,王熙凤和薛宝钗实际上是很亲密的姑表姐妹,对吧?然而,大家可以仔细想想,整部中,有多少这两姐妹之间交流的场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姑表姐妹却几乎不通问讯,为什么?王熙凤又为什么总去接近黛玉,故意提“喝了我的茶,为什么不给我家当媳妇”?答案其实很不难明白:王夫人在贾府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老太太需要一个孙媳妇来平衡王夫人的力量。薛姨妈的女儿、王夫人的外甥女显然不是好的选择——王熙凤疏远宝钗接近黛玉,有老太太的意思,而且黛玉体弱,她上位王熙凤可以继续掌控贾府,她和贾琏制造的亏空才不会露馅儿。政治斗争中,血缘其实是个很靠不住的东西。姐还高几分”他没有兴趣同斯密这样的人讲道理。
恰恰相反,曹雪芹要告诉你的是,想对抗邪恶的大清朝,光不怕死是没有用的,你必须要明白清朝的统治者是如何思考问题的。马克思则告诉你,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钱是从哪来的。
从古至今,权力和金钱,都是令人着迷,令人仰视的东西。二者的共同特点,是都需要运动起来,才能发挥无穷的威力。曹雪芹和马克思的迷人之处在于,他们是人类历史上为数极少的有能力俯视权力和金钱、近距离观察其运行的规律并将其诉诸笔端的思想者。将马克思和曹雪芹对比起来阅读是个乐趣无穷的事情。
写宫廷小说,最难的是如何理解”无情最是帝王家“。今天的人写宫斗小说,总以为无情就是各种阴谋杀人。其实,最大的无情,不是杀人,而是根本不把人当人看。读读《宫女谈往录》,慈禧太后的宫女,待遇都很好,吃穿用度起居超过当时大多数的官员。但慈禧太后对她们依然是无情的。这种无情,表现在微小的细节里。比如慈禧太后,屋子里总陪着好几个宫女,她不嫌挤吗?不会觉得不自在吗?当然不会,你和五六只猫睡一个屋子里也不会嫌猫碍事。在慈禧太后眼里,这些宫女和猫没有什么区别。最大的无情,就表现在这里。所以即便是荣儿这样颇有地位的宫女,只为了监视光绪,慈禧就可以把她嫁给一个老太监,并不考虑她未来的生活,正如你也不会考虑你家猫离开你怎么生活一样。曹雪芹对大观园的毁灭其实并不同情,他早就借柳湘莲和焦大的口痛斥这里连门口的狮子都不干净,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空空道人为什么说世上的事,若要好,便要了?背后的道理,便是生于不义,自当死于耻辱。 实际上连贾环也知道“没了这个少不得再有那个”。帝王公子为个女人要死要活根本只是底层城漂女文青的daydream罢了。
曹雪芹对大观园的毁灭其实并不同情,他早就借柳湘莲和焦大的口痛斥这里连门口的狮子都不干净,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空空道人为什么说世上的事,若要好,便要了?背后的道理,便是生于不义,自当死于耻辱。
炫富和怕穷是一个硬币的两面,都是穷的最典型的表现,由此衍生的喜欢讨口彩的文化也是一种非常典型的穷文化。曹雪芹从来不怕说自己穷,他的朋友也很喜欢嘲笑他的穷,什么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对他这种身份的人而言富足才是本质,“穷”只是对生活的一种调剂,如同在富丽堂皇的大观园里盖一个稻香村一样;马克思也喜欢说自己穷,给朋友的信里动不动抱怨老子穷死了,穷得没钱给我老婆请厨娘了,穷得没钱给孩子请奶妈了,穷得想办个报纸都没钱了……穷对于他是一种自我标榜,是把自己和所谓“资产阶级”——在马克思的小圈子里,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骂人的话,恩格斯的老爹是犹太金融大鳄,专门剥”资产阶级“的皮的——区分开来的一种方法。有意思的是,马克思和罗斯柴尔德家族、以及创立飞利浦品牌的那个犹太家族的关系,大致也和曹雪芹和平郡王府的关系差不多,都是不太远的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