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就是不执着

佛陀常在讲法之后说一句“我什么也没说”。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就是让听法的人不要受制于语言，不受制于所听，不受制于当时所思，也就是不受制于确定性。 这就是佛法里常说的“不执着”。 有一个经典的佛教故事: 佛祖一言不发拈起一花，其余弟子不解其意，唯有弟子摩诃伽叶，微微一笑。佛祖知道摩诃迦叶领会了禅意，传了衣钵与他。这就是禅宗的起始。 佛祖只讲佛法，不留文字; 不须言语，即传智慧，得衣钵传人。 大智慧不需言说，佛性是自足智慧。

王阳明说，人人本自具足，不假外求。圣人在自己心中，成为圣人不需向外求得。 我们了解到的通常是，王阳明发展了儒家学说，实际上他的心学本质是佛家智慧。 智慧从哪里来？本自具足，来自每个人的心中。智慧是什么？智慧是佛性，智慧是不执着。

中国的教育倾向于解决问题，寻找唯一答案;西方教育提倡多提问题，鼓励多种可能。 一个是通过寻求确定性获得安全感和内心满足，一个是通过不确定性展开探索的路程。 比如，写文章时，我们总要给出答案才能结尾，就是为了获得确定性，以缓解心中的焦虑。 相对地，多提问题就会面临更多不确定性，虽然心中飘忽不定，却展开了多条向外探索的道路。 答案是固定的、局部的, 执着于答案，就是等待死亡。 问题是开放的、流动的，它不断超越局部的答案。问题引领智慧。

聪明是什么？是执着还是不执着？ 有人说读书要精读、深挖; 有人说要略读，观其大意。 有的人读书，读成了书呆子;有的人却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很多人赞扬工匠精神。许多百年企业依然在小而美的领域做着隐形冠军，但是也有很多传统老店默然消失。 中国古代的造船技术，曾领先世界几百年，当工业革命带来全球化的扩张时，它们只能留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我们又知道，诺基亚把2G手机做到冠绝全球后，却在智能手机面前轰然崩塌。

不执着的对面不是执着，而是，不执着统领执着。 任正非说，要把所有炮火集中在一个城墙口。然而，这并不影响华为的市场和客户覆盖全世界。 孙子兵法的战略原则是以多胜少、以强胜弱。 但是，不妨碍韩信背水一战，三万人战胜二十万赵军。 曹操精通孙子兵法，然而赤壁之战，八十万曹军却被八万吴蜀联军打得一败涂地。 解放军的作战原则是，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然而在淮海战役中，六十万的解放军，也敢于吃掉了八十万的国民党军。

一切都在矛盾中不断演化，不确定是必然。提问开启智慧，答案是临时舒适区。 女儿上四年级，昨天班主任与学生们一起制定了班级的纪律规则，每个人都参与其中，学生有了制定规则的权力。 共同建立规则，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规则的制定者，然后，每个人又被自己制定的纪律约束了起来。 若在后续的纪律执行中存在不合理、不易操作的条款，还会再次共同修改纪律条款。 看起来有时确定，有时不确定，但是确定总在不确定之中。实际上就是不确定。

面对不确定，人的智慧就是不执着。 人们总说，一根筋的人太死板、太执着，灵活多变，像狐狸一样的是聪明人。 看来狐狸式的性格与天然智慧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