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日记1｜像孩子一样快乐
10月8日
今日寒露，早晨的气温只有15℃，比一周前下降了十度。
远山茶褐色的树冠与常绿树冠交错层叠，连缀而连绵，像一朵朵染色了的云团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这些云不会消失，也不会飘走，它们时刻静定在那里。
快走到园子时，碰到刚下车的佳佳。我问佳佳冷不冷，她咧嘴一笑说不冷，还用左手翻数自己穿了两件衣服。我伸手想牵她一起走，她一把握住，猛拉着我往园子跑去。佳佳力气是真大。
去后山，发现换了新篱笆，是竹篱。地上有许多丢弃的木块和竹片，落叶也铺撒了一层，橘树下落了几个变黄的橘子。天天、十一、小北、善善在沙坑玩沙子，我在一旁清扫起来。
树落叶，昆虫也迎来换代。一边扫地一边发现了好几只死去的蝈蝈，蝈蝈草绿色的身体像是由青草编织而成的，绿意怡人。我喊：我捡到了一只昆虫，谁要来看呀？差不多每次天天都是第一个蹬蹬蹬跑到我跟前，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哪里？看看。余下的小孩也马上围拢过来。
“我也要看。”
“我也要看。”
“这是什么虫子呀？”
“一只死掉的蝈蝈。”
“它的妈妈呢？它的妈妈怎么不和它在一起。”
“昆虫的寿命比较短，它们的妈妈……”额，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在孩子们也不关心，已经跑回去继续玩沙子了。
之后看到一只活着的小蝈蝈，我指给孩子们看，天天看了看，用手上的工具将它敲死了———我来不及阻止。
“你为什么要敲死它，它的妈妈会伤心的。”
“就要打死它。”
这不是天天第一次踩死或弄死虫子了，他小脑瓜里似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看见昆虫就想踩死。
要求一个四岁小孩去尊重生命的确太过于苛责了，毕竟连大人都很难做到。小孩子的心灵需要更长久的练习。
（以上的蝈蝈可能是纺织娘，也有可能属于绿螽属，待日后确认。）
喵喵发现一只虫子，喊我去看。是一只枯叶蛾的幼虫，灰黑色的皮肤，长长的体毛，看起来很丑。“它长得真恶心！”喵喵说。但女孩子一般很少想去踩死它们。那虫快化茧了，我将它放入了草丛中。
还有蝴蝶，蝶翼被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散落在草丛里，有青凤蝶和白带螯蛱蝶的。佳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翅膀，说，好光滑呀！
洋洋来后山对我说：“你要用睡袋睡觉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看到你的包包里放着睡袋。”我从没告诉过他哪个是我的包包。
洋洋的记忆力很好，上周五孩子们在黄土坡玩土，换下的衣服沾满了黄土，使我们认不出哪件衣服是哪个小孩的，洋洋却分得清，他能回忆起那天每一个小孩所穿的衣服。
苗苗也来园子了，见了我，有些生气地大声朝我喊：“哼！你昨天怎么没来？”
“昨天放假呀，不用来。”其实我知道她说的是放假前两天，我因为感冒请假了。
“就昨天啦，昨天……你没来。哼，不跟你玩了。”苗苗想捋清时间，小脑袋却没能组织好词句。
那两天没来园子，苗苗妈妈给我发微信：“刚才来接苗苗，苗苗说玉子姐姐请假了，然后说玉子姐姐在该多好啊!我说为什么？她说就可以带我们看虫子了。”
苗苗四岁多，却像个小大人。平时不会让我随意碰她，我对她笑她也冷着脸，拿我当空气。只有我发现昆虫，给孩子们观察时，苗苗才会好奇地凑过来摸一摸，问一问。
“玉子！”苗苗去前院拿了书包回来又朝我大喊了一声。声音很大，这次没有生气的成分，反而有些甜腻。我知道苗苗有点喜欢我了，她有时会站在我身后突然戳或动或打我一下。
“你干嘛打我。”我问。
“我没有，不是我。”苗苗偷笑着回我。
清扫完去菜园锄草，锄着锄着发现土里埋着芋头，心中大喜，挖起芋头来。不亲自劳作，是不会体验到饱满的果实所带来的那种满足感的，它们能给感官带来最直接和最鲜活的体验。
中午，晓明老师的蜂蜡故事讲完后，所有小朋友都将自己的凳子搬到餐桌旁，除了小北。我见他在抽泣，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的裤子湿了，于是带他去换衣服。在卫生间小北大哭了十多分钟，从书包拿出三条裤子让他选，他不愿意选，嘴里反复念着“神经病”三个字，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心里大概十分抵触自己尿裤子这件事。我安慰他，说尿裤子并不是什么坏事，每个人小时候都会尿裤子的，下次想尿尿就大声告诉老师。后来，我去厅里吃饭，小北的情绪也恢复过来，自己从卫生间走到了餐桌边。
饭后是午休时间。天气变冷，茶翅蝽们都往屋里躲，房间的窗帘上歇着好多只。孩子们都认识这种虫，喊“臭屁虫”，茶翅蝽在受惊扰时会喷射臭液来熏跑敌人。
10月9日
一个人在菜园锄草，先是小丸子过来了，拿着小锄头在一旁玩。然后，天天在沙坑中突然哭了起来，我过去了解状况，大概是十一在玩耍中打到了天天，我让十一给天天道个歉，给天天摸一摸疼的地方。十一只是低着头，他其实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就是不愿意说出口，十一话比较少。天天就不一样了，当他把沙撒到十一身上时，他会立刻说“对不起”，我也让他给十一摸一摸，他回我，“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天天内心并没有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回去锄草，天天跟了过来。之后，婉婷也跑来菜园，我见她在旁边看得认真，便问她是不是想锄草，她说是，于是让她去工具房拿了锄头过来。婉婷一来，和她一起的大孩子们———洋洋、喵喵、果果都来了。洋洋说要挖洞设个陷阱，他和婉婷便开始挖起来，喵喵负责将他们挖到的大泥块摔碎，我觉得很有趣，就调侃道：喵喵，你简直就是碎土机呀！孩子们听了哈哈大笑，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一有大泥块就大喊：碎土机快来！
午睡后唤孩子们起床。十一总是一骨碌的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不需要催促。他与自己的袜子做争斗，昨天我教他如何将反袜子翻到正面，今天继续边示范边让他自己翻袜子，明显感到他比昨天更会了一些。
天天与小北大概是每天起得最晚的。我把天天抱着站起来，他马上又趴回去接着睡。睡觉的天天样子十分暖萌，弯弯的睫毛刷在眼皮上，弯弯的嘴角像月亮。
“天天，你再不起床我就亲上去了。”脑子里一冒出这个想法，我立刻就说出了口。
天天忽地咧嘴噗嗤笑了出来，两只眼睛也立刻睁圆了。
把熟睡的小北弄到半醒，然后对他说，“哇，窗外的水塘有白天鹅耶！”
“哪里？”小北的回复虽不紧不慢，但仍表现出好奇心。
这天中午做了昨天在菜园挖的芋头吃，晓明老师说这芋头是13年一位老中医在园子里种下的，是很好的品种。而我却把芋头全部挖完了，完全是“吃了上顿不管下顿”，于是商量着重新种下去。
在菜园种芋头，婉婷帮我挖洞，洋洋继续挖着大坑，喵喵继续当碎土机。
在菜园忙没留意沙坑的孩子们，爱玩的小晴将不少沙子倒到了草丛上，我收拾残局，将沙一点点用手捧回去，捧沙的过程中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孩子们那么喜欢玩沙了。一粒粒的沙既顺滑又柔软，手像在沙中游泳，感觉非常舒服。
10月10日
第一次，天天把十一弄生气。十一不理天天了。
“对不起！”天天对十一说。
“那我们玩游戏吧！”十一回他。
第二次，天天弄到十一的沙子。十一不理天天，天天追着十一说“对不起”，十一仍不理天天。天天一边大哭一边说，“我没有朋友玩了！”
周四孩子们自己讲故事，喵喵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房子，旁边有棵树，有一个人住在那个房子里。有一天晚上，他睡了。早上起来看到那棵树没有了。他到处找，发现树跑到屋子后面去了。他出去玩，回来一看，树又跑到前面来了。然后，他在家里玩，出门一看，树不见了。他跑到山顶上看没看见，他又到附近的公园去看看，树竟然长到公园的中间去了。他回去了。结果第二天他起来又在他家的旁边看到了那棵树。有一天他出去旅行，不想让树变来变去，想让树不变，于是，他让一个人看着那棵树，可是，回来一看，树还是变了。树变到了后面。”
柯迪也举手讲故事，但声音太小，其他小孩喊着说“听不见”，柯迪的声音更小了，故事没能讲出来。他回到座位上，正好在我前面。我跟他说，下次大声把故事讲出来就好了。他突然把头凑过来，偷偷地非常快地说，“砰砰砰！有一个苹果在敲门，然后起重机来了，把苹果吊走啦！”
中午小丸子不愿意睡觉，喊着要妈妈抱抱，一直哭一直哭，有时以为她要停下来了，马上又是响亮的哭声。哭了大半个小时仍没有停，哭得头发衣服都汗湿了，于是抱她出来去旁边的房间。
小丸子是一个特别童话的小女孩，她还不到三岁。当我拿着一条毛毛虫时，小丸子问“毛毛虫怎么啦？它是不是也想妈妈了！”晓明老师讲蜂蜡故事时讲到小人偶过独木桥，小丸子从座位上惊地站起来，“要小心啦，别掉下去了！”
房间有很多臭屁虫，我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快看，这里好多臭屁虫啦！”
“这是臭屁虫吗？它在这里干什么？”
小丸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但她对妈妈的执念也很强烈。哭声停止了几秒钟，嘴里又喊着要妈妈，于是继续哭起来。我躺下来，正好看到窗户上的好几只臭屁虫和窗外的天空，于是说，“小丸子，我们躺下来，数一数窗户上的臭屁虫吧。一只两只三只。窗外的天空有白云，它们在天上飞，它们要飞到哪里去呢？还有小鸟，小昆虫……”反复说着，小丸子终于躺了下来，一边抽泣着一边睡着了。
10月11日
早上在菜园翻地。锄头的头掉了，请教修篱笆的大叔，大叔把松掉的木块重新钉了进去，对我说，“这个锄头要用水泡一泡，发胀了就不会松了。”之后，铁耙子又松掉了，大叔又帮我钉了一颗钉子。
“旁边的地种了什么？”大叔问。
“芋头。”
“现在不是种芋头的时候呀！冬天会冻死的。”大叔笑着说。
“是哈，早上我也想到这个，应该是春天种才对。那现在把芋头重新挖出来还有用吗？”
“种了就算了，可以在上面铺点草。”
“好好。”
“你这个地翻了，旁边要挖条沟。”
“这个我知道的，有沟好排水，我老家有种地。”
“你老家哪的？”
“湖北的，湖北监利，您有听过吗？”
“监利呀，从岳阳过去就是了。”
“哈哈，是的。我回家都是从岳阳过。”
“你这个地可以撒点白菜萝卜，两三天就会发芽了，也可以种蚕豆。”
“蚕豆———哦，我们那叫豌豆。现在种明天春天可以吃。”
“我们其实也把蚕豆叫豌豆的。”大叔嘿嘿笑着。
这天孩子们自己表演节目。果果的表演很奇特，她将上衣套在腿上，裤子腰带箍在头上。她用裤子蒙住眼睛，伸手去捉对面的孩子们，孩子们全部被她吸引，呵呵哈哈地笑着喊着，“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喵喵画了一幅画，一个小房子，旁边有一朵花。
“喵喵，玉子老师觉得你这幅画和你昨天讲的故事很像。就是树换成了一朵花。”
“但是，这个是彩色的。”
“你昨天讲的故事很棒，是你妈妈讲给你听的吗？”
“不是的，是我自己编的。”
“哇，那你讲的真的太棒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就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就想出来了。”
小北性子慢，做什么总会慢半拍。上午从户外进教室时，只剩他一个人还在外面滚轮胎，我想阻止他，让他把轮胎放下进教室，他不肯。孩子不愿意时，你越是强迫他，他越是不肯。于是我便说，“那我们把轮胎滚到那边去就进教室。”
“好。”小北回我。
下午天气转冷，我想给小北加件衣服，他不肯穿。我追他，他越跑。看小北很享受被我追的感觉，就跟他说，“小北，咱们先把衣服穿了，穿好了衣服我就去追你。”这回他十分配合，乖乖让我帮他穿衣服。等衣服穿完，他已经忘了我要追他的事了。
下午在菜地挖沟。锄头很重，地很结实，挖了两米长的沟我就力竭了，身体发热，满脸通红。很多人向往李子柒视频中的田园生活，我也向往，但并不羡慕。小时候做过很多农活，所以知道田园生活其实是非常劳累的。但我还是喜欢种地，想着种子发芽的那一刻我就又斗志盎然了。
山中起着风，风穿过我流汗的身体，也穿过远山的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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