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注册

美国有十万多家中餐馆，很高兴我与其中一家有了点菜买单之外的联系

榴莲大师 2019-10-17 19:56:10

一、餐馆

新亚中餐位于去往C’ville市中心的一条主干道的十字路口上，虽说是一条主干道，但是也只有双向两车道，十字路口周围分布着数家小型餐馆和酒店。附近一所大学为这条街带来了不少人气，开学期间的人来人往让人容易忘记深冬和炎夏的冷清。类似的景象可以在美国无数座小城中见到。

美国中餐馆集中分布图（来源：美国版“大众点评” Yelp）（https://www.etouce.com/Upload/2018/01/29/26.webp6469421.jpg）

如果不是同专业的学姐认识餐馆的老板，并带我过去，已经在城里生活了快两年的我可能永远不会注意到这家餐馆。狭促的前厅只能摆下三张桌子，最多能同时容纳十个人在室内用餐；靠近门口的位置放着两台冰箱，一台冰箱里满满当当塞着汽水和果汁，另一台冰箱里则摆着酒----多数是小瓶装红酒和罐装啤酒，其中也包括出口的青岛啤酒。冰箱上放着两盆绿色植物，要不是后来亲眼看见过老板娘给它们浇水松土，我还以为是假的装饰品。

浅蓝色的墙上挂着几幅花花绿绿很有年代特色的装饰画和对联，这些装饰画随着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东南沿海的移民来到美国，把时间定格在了那个时候。一张高高的前台桌子把餐厅和后厨分割开来，上面摆着两台用来下单的电脑，站在餐厅里一眼就可以看见后厨，里面总是有三四个忙忙碌碌的身影。

在Google上可以找到的多年前新亚中餐的店面图（https://s3-media4.fl.yelpcdn.com/bphoto/Tk4pjyMwehXr6mR_n72jyQ/o.jpg）

“我们的店很小，所以主要是做外卖”，香港口音的老板娘笑着和我介绍，“可是我们是整个城里外卖生意最好的店”。站在店里没几分钟，电脑中不断响起的外卖单提示音印证着她说的话，“以前的时候，我们生意更好，一个电话挂掉马上另一个就进来了，三个电话一直响都不会停，我都会让客人hold。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脑喔，全靠我用笔记下来菜单，然后用计算器算好价钱。现在餐馆多了，生意少一些，但是忙起来的时候我们生意还是最好的”，老板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自豪。

我能想象，十几年前这座小城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的时候，作为为数不多的中餐馆之一，新亚一定是风光无限的。八九十年代的移民辗转在美国各个地区，从西岸到东岸，从城市到小镇，在中餐馆里、洗衣房里，经营着自己的生活，用力地把根扎在这片土壤里，直到他们的后代成长为不太会说中文的华裔，也许才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Comida！”后厨里突然传出了一句西班牙语。“Comida！”老板娘也大声回了一句，“好了，先去吃饭吧，吃完再说！”我看了一眼手机，才下午四点。说着老板娘迅速地在电脑上打好一张新收到的外卖单，拿上自己的碗走到后厨去，她一边盛起铁盘中的炒菜，一边和说西语的大厨说话，两个人用英文、西语和中文夹杂的方式开着玩笑。

雇佣中美洲移民的中餐馆大多都会发展出一种混杂两三种语言的“厨房用语”，这种经年累月形成的交流方式已经成为美国中餐馆文化的一部分，在更广阔的维度上，它也是美国这个国家作为“文化熔炉”的表现。然而，站在餐厅里的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种让彼此生活合作下去的默契。

同样是在网上找到的餐馆内部图片，电脑后面工作的老太太后来离开了餐馆（https://charlottesville.guide/restaurants/wp-content/uploads/2017/09/Screen-Shot-2018-05-16-at-2.39.23-PM-

餐馆的工作餐很简单，一荤一素，却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饱腹感。这样的感觉大抵来源于高碳水和高糖油的补充。动辄数小时的站立工作很容易让人感到饥饿疲劳，而二十分钟左右的吃饭时间是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刻，所以每次厨房中传出的“吃饭了”或者“Comida” 在某种程度上都让人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每天的“吃饭号”也是餐馆时刻表上一项重要的节点，让大家能够大致区分中午-下午时段，以及晚间时段。如果有研究职业对时间和季节概念的影响的人类学课题，研究者大概也能从餐馆从业者这里获得一些有趣的发现吧。

工作餐大部分时间是由餐馆老板料理的，和对外售卖的美式中餐快餐不同，老板经常会做一些有粤菜特色的食物供内部消化：咖喱牛腩、广东炒面、豆豉排骨……生意不太忙碌的季节里他也会钻研一些新菜式，一方面让大家尝尝鲜，另一方面也想尝试开拓一下当地中国人的市场。几十年来对“做饭”这件事总有种认真劲，偶尔会被老板娘念叨“太执着，不偷懒”，所以大家都会喊老板“Cao博士”，一问为什么是“博士”，老板娘笑笑说“煮饭博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