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指挥呼叫Major Tom

“David BowiePassed Away.” 对于David Bowie的死,我表现地后知后觉,因为等我开始听摇滚乐的时候,David Bowie早就已经隐退乐坛十几年了。两年前的我,实在不明白那个衣着华丽、浓妆艳抹、搔首弄姿、不男不女的音乐人有什么魅力,居然能够让我所关注的世界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他哀悼。 当我们再次将目光回溯到七十年代那个光辉的英国乐坛时,你会发现披头士乐队的John Lennon和皇后乐队的Fredie Meccury早就已经像烟花一样绽放在夜空中,又疏忽远去了。而我们的David Bowie似乎并不着急追赶他们的脚步,而是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一生都雕刻成一件艺术品,然后虚化成缭绕的音符,飘荡在地球的表层。

如果真的要评判DavidBowie在流行音乐史上的地位的话,可能用毕加索来形容会比较好。因为他同毕加索一样,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音乐风格、开创了不同的艺术流派。那些一张张看似孤立的专辑,放在一些特定的年代里,你才会发现它们更多的难能可贵。 在七十年代,社会并不包容,同性恋这个词语还是个禁忌,David Bowie站出来宣称自己是同性恋,顶着漫天的谩骂声,以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扮,留着长头发的照片作为唱片的封面,发表了《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在政治倾向大量充斥在歌词中间,仿佛那是一个不革命便不具有摇滚精神的年代时,David Bowie却在接受采访时坦言自己对政治不感兴趣,然后将自己的注意力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外太空中。

当世人终于消化了DavidBowie,并且穿上了喇叭裤,染上了五颜六色的头发,他又在演唱会上亲手杀死了自己塑造出来的Ziggy Stardust,穿上西装礼服,走向爵士乐,成为风靡一时的白瘦公爵。 当摇滚乐进入黄金时期,摇滚巨星们开始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时,他却隐退到西柏林,独自击败毒瘾,创作出不朽的“柏林三部曲”。在柏林墙倒塌前,他特意在靠近东柏林的地方开起了演唱会,好让墙对面地人也能听到他的音乐…… 了解完DavidBowie的一生,你会发现他似乎很热衷于颠覆自己之前塑造的形象。事实上,他本人对于表演本来就有很大的兴趣,曾经同坂本龙一一起参演了大岛渚的《战场中的快乐圣诞》。可能对他而言,人生也好、音乐也好,都是在不断地塑造一种形象,然后颠覆它。而最具代表性的,应当属于有明显自传色彩的Major Tom。

Major Tom这个人物,最开始出现在David Bowie的Space Oddity中,在那首歌中,Major Tom是一名飞向太空的宇航员,因为飞船的意外事故,他被迫留在了外太空,沉浸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望着远处安静平和的地球一筹莫展。 在遥远的太空中与地球渐渐失去联系,然后一步步走向死亡,在这种原始的恐惧之下,埋藏着怎样的孤独呢? 这首歌诞生在1967年,那时的地球并不太平,各种革命和运动此起彼伏,The Rolling Stone已经走上街头大声疾呼了。可是我们的Bowie却将音乐转向遥远的外太空,这不仅让我想起了卡尔维诺的小说《树上的男爵》柯西莫男爵,远离世人,是为了更爱世人。只是在这首歌中,我分不清柯西莫男爵究竟是Bowie本人还是他的歌词里的Major Tom。 而世人们终于也都认为MajorTom是一位英雄,独自徘徊在外太空却依旧不舍弃对地球的爱,于是前几年的电影《白日梦想家》就用了这首歌作为插曲。

大家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而正如人们所知的,Bowie最喜欢颠覆人们的深信不疑。于是,他在多年之后的作品Ashes To Ashes中又提到了被人们引用无数遍的、充满悲情色彩地太空英雄Major Tom。 在这首歌最开始,Bowie就唱道:“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家伙/在那首老早以前出现在歌里的家伙/那是我曾听说过的关于火箭发射中心的传说/噢,可别当真!” 在这首歌的高潮部分,Bowie直白地唱道:“让尘归尘土归土、疯子更疯狂,恐惧地更恐惧/我们都知道那个Major Tom是个瘾君子/每次吸毒爽上天/最后掉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听到这里才发现,原来我们之前抱着一腔幻想的Major Tom只是个每次吸毒吸到飘飘然、以为身处在外太空的瘾君子而已。亏了David Bowie,他的这个变脸把所有人都骗过了,甚至在当年Space Oddity这首歌刚刚发行的时候,英国的广播电台都害怕在阿姆斯特朗顺利登月之前播放这首歌会不吉利。 我想陪着Bowie一路走来的歌迷听到MajorTom原来只是个瘾君子,也许会愤慨到哑然失语,然后无奈地笑了一笑,说道:“这才是David Bowie嘛。” 然而时至今日,MajorTom是宇航员也好,是瘾君子也罢,无非是引擎熄火之后迷失在宇宙中或者醉生梦死在烟雾缭绕的宇宙中的区别而已,再怎么呼叫,历史缝隙中的Major Tom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回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