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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西北角》 成都中上层的人,没有不知道新都的。因为新都有一个有名的桂湖,这里是夏季最好消暑的地方。湖大虽尚不及扬州瘦西湖之一半,而却浓荫盖道,曲港含情,小桥桂径,画榭波栏。游人如初游其地,顿觉进入清幽境界。成都的青年男女学生讲恋爱者,少不了要到桂湖来游游,而“桂湖之夜”这一类的新诗和小品,又正是热恋的情人们回到成都以后,相互赠答的题目。至于上层社会的人物,特别是军人,他们是干脆带上姨太太,在自己建追的别墅,或占据一定的公共场所,大“消”其“夏”。月明之夜,他们是“开琼链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女人的嬉笑声,老爷的呵比声,与夫役们的急步声相应和。益以游人的谈话声、蚊声、拍扇声、小孩的哭声、劳动者的怨语声,使人感想万端。 新都城里,此时驻了一团新由江油败退下来的四川军队,因为好久没有发饷,士兵不服管束,相率逃亡,后始以不下操和自由出入为条件,暂维残局。出了新都城即是一片丰腴的农田,禾苗正峥嵘的长着。看形势,今年又是丰收。但是奇怪得很,城根附近和大道两旁,却有许多被饿得半死的农民。看他们的皮肤阅色,他们确是非常健康的劳动者。以肥沃的土地,丰收的年成,勤劳的农夫,而终不免于成为道旁之饿学,实令人大惑不解。 在新都住了一天,又转向新繁。两城相距三十五里,顺河小道,风景颇佳。然而一看人事社会,随处予人以悲痛之感。成都平原如此富庶,而道旁农村大多破败不堪。苦力多嗜鸦片。因穷,其吸烟方法,大半仅张破席于地,即躺身为之。农民中有此嗜好者不少。途中来往之行人,其面目充盈,身体壮实者,难得其半。谁实为之,熟令致之?四川民众终有明白之日也。 新繁西北行三十里即彭县,为四川过去都督尹昌衡故里。彭县是四川有名的矿产地方。
徐向前部在白石铺住过一两个月,街上遗留下许多的宣传品和标语,最大的标语是: “武装拥护苏联! "大大的红字写在白墙的上面,差不多的民房集镇都有如此一个标语。 白石铺过夜后, 十六日过江,沿江东岸行,有渡船一只可渡。天雨路泞,滑溜难行。因便,先东去猪头垭,上山计行十五里始达山娅,然后再由山址回至河岸。溯岸北行,路尽在悬壁上,马不能行,步行亦须小心,始可得过。愈走愈高,仅行十五里,天已昏黑,乃宿大石堡。大石堡在山腰上,其东接连悬崖万丈之“藏王寨”。寨由石灰岩组成,周十数里,高耸云际,四面皆绝壁,除二小径外,决无路可登。望之,如上海国际大饭店,惟规模更大,悬崖更高。相传唐玄类取经,曾驻足于此。又云:蜀汉刘备曾在寨上留住,惟皆无可信证据。寨上亦有居民,亦务农,并有极美之泉水,野产党参甚多,运销江油中坝。惟寨中人与外间少来往,赋税捐役,所负亦少。陶渊明所理想之“桃花源”,此或足以当之。 大石堡仅三五家居民,徐向前部占白石铺时,此间居民亦曾被召集开会,组织“苏维埃”。据一壮年男子与记者谈:伊曾任“土地”,但不知所司何事,官职大小。记者再三研究,始知“土地”,乃“土地委员”之略。农民不了解复杂名词,故只记得“土地”二字,令人发笑。再叩以归何人管辖,答以“苏先生”,问“苏先生”之名号籍贯,他又茫然无以对。问其见过面否,答以“未”。继而曰: “凡是红军区域,皆归苏先生管辖”。记者始恍然,所谓“苏先生”者,乃“苏维埃”之误。 十七日由大石堡下山,路行崖际,俯视涪江如带,对岸山下大道行人,皆如幼童。路由泥石夹杂混成,雨后泞滑不堪,记省滑倒数次,满身泥污,行半日始得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