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春风皆过客

今天看完了陈忠实先生的巨著《白鹿原》。足足看了两个多月，中间不乏曲折磋磨，然而毕竟是看完了，结果如何也就这样了。然而我却不愿意承认看完了，自己确乎还在这本书里，内心深处和这本书产生了一时难以割断的牵系，不时把其中情节嵌套在自己身上。我语言的平乏让我想起了王小波评价王道乾翻译的《情人》所说的话，原来小说竟可以写到这样的境界。这部书就像渭河，和缓而浩荡，悠悠流长。见识浅薄的我只能对自己记忆深刻的情节表达一些拙见。 我想说的是田小娥与三个男人之间的故事。不论怎样，田小娥是书中最重要的女子。不管承认与否，这个女子在白鹿原上短促的生命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让族长白嘉轩说出:有我没你，有你没我。让鹿三恼恨已极，起了杀心。这是怎样的女子？众人眼中的烂货，婊子，害人精。而我也不得不说自己对她的三段爱情故事感受最多。 按照时间长顺序，田小娥和黑娃。黑娃是一个野蛮的，凶暴的神枪手和土匪。出生于奴隶的家庭，却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始终无视社会的规范和权利的游戏规则。每到面对爱情友情以至于饭食，他的心就会很软和。这时候他全凭感觉行事，他看不到田小娥罕见的美丽，只看见她的白嫩的肌肤和黑油的头发，他看不到田小娥的和他的不同，只沉迷于“娥儿姐”的亲密。更听不见别人口中的危险，只有无穷的温柔乡。并愿意为之付出代价。不论他的承诺还是离开，他对田小娥的爱与怜因为他性格中的纯朴灿烈可爱而显得最为珍贵。田小娥强烈的爱、欲和个性深深印在他心里，直到他遇见一个能够安抚他漂泊灵魂的女子。他和田小娥同样的叛逆，野蛮。这让他们紧紧连结，让他对第二次婚姻充满了自卑。 田小娥和鹿子霖的联系一开始就是不光彩的，田小娥从黑娃的妻子变成了乡约的情妇。她在黑娃无法照顾她之后，无依无靠地投入了鹿子霖的怀抱，得到了庇护，依赖他，迎和他，却感到委屈。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鹿子霖对田小娥没有黑娃的真心真意，也没有后来白孝文的孤勇决绝，因为他是一个凡人。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狡黠的，自私的，爱热闹爱钱爱美女的人，充满烟火气。垂涎于小娥楚楚动人的美貌与风情，能说出动听的誓言，也能利用她，还能在挟制不住她时侮辱，离开她。这也许是小娥最“接地气”的一段恋情了吧。 田小娥和白孝文。这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死之恋。田小娥本来是在比较懵懂的报复心理下又受到鹿子霖的唆使，恶意接近白孝文的。但这个年轻有为的未来的族长，在小娥面前却露出来了最隐私最无助的一面。而收到所有人鄙视的小娥却由此感到自己的重要。小娥唤醒了白孝文压抑太久太深的自我，不破不立，这个被白嘉轩框死的人终于可以释放自己，获得自由了。命运却在给了他们礼物的同时，把他们推向了生死边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两个决绝的人却选择了前者。然而总有人要为任性与肆意付出代价，这人往往是那个弱者，卑者。尽管野性顽固的心意不甘不愿，血的教训不会迟来。谁能说清白孝文后来的妻子为什么与小娥全然相反？为什么他对黑娃总有敌意？田小娥终于如他生命中最美的一春薰风，让他醉生梦死，忘记四季轮回，用尽了一生的爱恨，后来只剩残忍，报复，适应各种各样的游戏规则，以及，逃开有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