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石榴
旧时北京四合院讲究“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石榴是大户人家、有钱有闲的人玩儿的。
家乡也有石榴,不过较少。知道的,村里王姓同学家有一棵。那时大家暑假都会去砍草,用来喂家里的猪羊。中午大人都在午睡,小朋友们睡不着,就背上化肥袋子做的口袋和麦铲(一种铲草的工具),去这位同学家门洞里集合兼玩耍,不敢高声语,恐惊午睡人。
那时觉得石榴树很稀奇,长圆的绿叶,密密丛丛如同翡翠,微微泛红的嫩枝,喇叭状厚厚很有质感的石榴花儿,有的是带着石榴的钟状花,有的是筒状谎花儿(雄性花),这些,都是当地少见的,啊,蕊珠如火一时开。
小时候有次和弟弟妹妹走亲戚,到村北头的姨奶奶家的一个叔家,他家就有石榴树,当时是冬天,婶婶拿出来两个石榴,破开了,分我们一人半个。我们也没作戚,当场就吃起来。由于放得久了,蜡黄的石榴皮比较薄比较紧实,密麻麻的石榴籽,紧紧的挨在一起,镶嵌在石榴内壁的一层薄膜上,呈现出亮晶晶的紫红色,正是流霞包染紫鹦粟,黄蜡纸裹红瓠房。小心笨拙的抠下一颗放入口中,啊,酸甜而多汁,舍不得吃,得留着一颗颗吃,我家要是有棵石榴树多好啊。
小学时有个同学,海祖兄,和我不是一个村儿的,非常要好。我们私下成立了代号609的组织,密谋大业。他得知我喜欢石榴,就邀请我去他家扦一棵,家乡叫压枝儿。不同于别家的酸石榴,他家的是甜石榴,把离地面较近的一根树枝弯下来,中段埋于土中,顶端还露出地面,过段时间,土中的部分就生出根来,这时把树枝和母株剪断分离,用土包了根部,就可以移栽了。
海祖骑上他的小木兰摩托,石榴放在塑料袋中置于脚下踏板上,我坐后座,一直把我送到我们村东的桥边,他委婉的拒绝了我到家坐坐的邀请,骑着小摩托回去了。我捧着石榴回家,种在废弃的猪圈旁边。
由于初次种植,不懂,过冬时没有用树叶棉叶之类覆盖,小小的石榴冻死了。幸运的是,石榴像我一样倔强,自灭自生,春天又从根部发了新芽,一年年的石榴长大了,结果了。那时我已经出外游学,回家往往是冬天,只能围着干枯的虬枝转转了。
后来托闺女的福,过年奶奶给她留着的石榴,我还吃到过。没有了小时候的味道,吃起来也繁琐费事儿,而且隐隐感觉到石榴皮的苦涩,如同人生。
后来因为碍事,石榴还是被砍了,很久以后回家才知道。院中散步,却是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