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话 | 第254窟尸毗王割肉贸鸽故事赏析
序
敦煌莫高窟作为当今世界延续时间最长、保存规模最大、保护最为完好的佛教石窟群而被世人称赞为“沙漠中的美术馆”、“墙壁上的博物馆”。如此精彩绝伦的艺术长廊和千年不断的历史文明，每年吸引着数以百万计的人们前来欣赏赞叹、考察学习、甚至是虔诚礼拜为之朝圣！
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莫高窟，我们精心编写了敦煌莫高窟“画中有话”系列赏析。这里的“画”不仅仅是莫高窟的壁画还有莫高窟的塑像、建筑、历史图片、历史遗迹等等。在我们眼中他们都是一幅幅鲜活的历史画卷，我们将用充满温度感的文字来传递出历史信息的点点滴滴，“让文物说话，让历史说话”，让大家聆听到绘画的声音，让声音传递美丽的绘画！
佛教故事画是佛教艺术最早的表现形式之一。因为故事画内容丰富，情节生动，通俗易懂，生活气息浓郁，能被僧俗大众理解接受，所以它比佛像画、说法图、经变画、供养人画出现得早。早在公元前三世纪，建造于古代印度的巴尔胡特和桑奇大塔上，已经雕刻有大量的佛教本生故事画。
本生故事画是指释迦牟尼前生累世修行的故事，依据佛教灵魂不灭，因果报应，轮回转世的思想，释迦牟尼前生要经过无数次的善行转世，最后才能成佛。在莫高窟北魏第254窟就保存了1500多年前一幅精彩的尸毗王割肉贸鸽的本生故事画。
故事讲古代印度有一个国王名叫“尸毗”。他的国家土地肥沃，人民丰衣足食。尸毗王心向佛法，曾发誓要普救众生。经常行善做好事，特别乐于帮助、保护弱小的生命。
一日，一只老鹰在追吃一只鸽子，鸽子无处躲藏，飞到尸毗王身旁，请求保护。此时老鹰已追来，向尸毗王索要鸽子，尸毗王对鹰说：“鸽子虽小，但它是一条生命，你不能做伤害生灵的事，将它吃掉”。
老鹰答道：“今日，你若不让我食鸽子，我就会被饿死，难道鸽子当救我不该救？”
尸毗王道：“此言有理，我不能救一命害一命。凡是生命我都要救。我可以用其它食物给你充饥。”
鹰道：“我只吃新鲜血肉，其它一概不能下咽。”
尸毗王暗自思忖：自己立誓戒杀生，只能用己血肉。于是下令屠夫，割己腿肉给鹰吃。鹰道：“既是大王血肉，我非敢多要，我只需与鸽同样重量的肉即可”。尸毗王传令左右拿来秤，一头放鸽子，一头放割下的肉。但国王腿肉、身肉已割尽，重量仍不及鸽子。他决心把全身都施舍给鹰。国王忍着剧痛，坐进秤盘，重量恰与鸽相等。此举震动大地，感动了天神。诸天神灵撒下无数鲜花，歌颂尸毗王的美德。突然不见了老鹰和鸽子。少时，帝释天和他的大臣毗首羯摩满怀喜悦地站在尸毗王面前说：“刚才我们化作鹰和鸽子特来试探大王，见到你所修苦行，果然是无上功德，以这样的功德可作天主，不知你所求是什么？”尸毗王说道：“我不图人间的荣华富贵，一心只求佛道。”帝释天又问道：“你为鹰和鸽子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现在是否后悔？”。尸毗王发誓说道：“我永不后悔，我的追求是真诚的，如果能如愿以偿的话，就让我的肌肉复原吧！”。话音刚落，尸毗王的身体就完好如初，没有一丝疼痛。这个尸毗王就是后来的释迦牟尼佛。
这幅《尸毗王本生》故事画构图巧妙，布局合理，主题突出。画家着力刻画了尸毗王这个被崇拜和歌颂的形象，把他画在正中，一手托着鸽子，一手扬起，似乎正在阻挡那只凶狠的老鹰。他的头微微前倾，表现出慈善，大度的精神，平静的面部表情，体现出无所谓的气概。
在他的左侧，一个面目凶狠的人正在一手操刀，一手用力取肉，而尸毗王则神情安详，充满了信心。画面右边一人提着秤，一边放着鸽子，一边坐着尸毗王。旁边的人物较小，着重突出了尸毗王的形象，使画面结构单纯，简练，一目了然。尸毗王两侧对称地画出不同的人物。有的神态安详，合掌赞叹；有的表情激动，悲伤痛哭。三个王妃，一个紧抓尸毗王的右腿，表情痛苦，似在极力劝阻。
中间一位扭过脸去，似乎不忍目睹割肉的惨状。另一位双手支颌，双眼凝视着尸毗王，似乎被他的舍身之举所震动，又似乎对他的行为不解。
这些画面与“割肉”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衬托出尸毗王决心牺牲自己以救鸽命的勇气和决心。同时，这幅画在对称中又有变化，使人感觉到具有浓厚的装饰意味。
同时故事画中用色错综着青、绿、灰黑、白等冷色，构成严肃沉重，阴森凄厉的气氛，也大大增强了艺术的感染力。画面中把佛经里描述到的尸毗王割尽身肉，只剩下了一幅血肉模糊残忍至极的骨架。但画面中的尸毗王面容庄严，神情自如。这样的画面表现一方面凸显出了主人公大无畏的精神，也反映出了中国传统中“形美以感目，意美以感心”的美学传统，更是润物细无声的表达出了儒家中庸之道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丧致乎哀而止”的精神准则。这些也就是董仲舒后来所讲的“中和”之为美。中国古代绘画中还没有发现过表现喜怒哀乐激情而把形象歪曲到丑恶不堪入目的作品，这进一步反映了艺术家的审美心理和观众的欣赏习惯。
另外故事中国王救鸽子的情节既表现了痛厉怖惧，又崇高庄严的生命情态。人不再只是放在人的世界里讨论，而是放在“生物的”“动物的”世界里来讨论，儒家的人伦世界被扩大了。儒家讲仁爱都是发自亲情和内心，所以只求施予不言回报对弱者的“恻隐之心”就是一种对生命尊重的同情心，这种同情心在佛教中的实践就是“放生”“不杀生”“护生”。这其中“护生”尤为重要，历史中佛教寺院甚至还会有豢养“长生猪”、“长生牛”来表现佛门的慈悲之道，好生之德。
综合来赏析，这幅1500多年前的尸毗王割肉贸鸽无论是从题材内容还是构图用色以及绘画艺术方面都是为莫高窟同类题材中的不二杰作！
（敦煌研究院文化弘扬部，边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