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318—西藏减肥日记D10 泸定

Day10，五月二十二。 起晚了，十点才醒。疼得不想动。 打开水管准备洗漱，流出来的水是白色的，放了一会才正常。昨天晚上喝了一壶烧的这水，也不知道有事没事。 今天早饭得自己解决了。 我们顺路走到昨天吃饭的小馆子，已经打听好，也卖早饭。来得太晚已经过了饭点，只剩稀饭和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一个花卷三个煮鸡蛋，我们全要了，又点了五个煎蛋。结账44。我说这么贵，一问煮鸡蛋3块一个，煎蛋5块一个。 出来门老板大娘正坐在门口择虫草，泥看上去还是湿的。我说刚挖的？她说是，要不要带点走，好东西。我说买不起。我现在四川话说得最熟的两句就是要得和买不起。她说开玩笑。我说真的，哪里有得挖，我自己去挖。她笑着说，山上咯，你肯定挖不到。 一路往泸定桥走。路上有很多卖大樱桃和枇杷的。一个来过的朋友说到泸定一定要吃那的新鲜大樱桃，8块一斤好吃又便宜，我一问，20。正好我对这些果子也没啥兴趣，拿着还嫌麻烦，省了。摊主一直喊我带点嘛，带点嘛帅哥，给我捏了俩叫我尝尝。我说洗了吗？洗啥子洗嘛！你看——说着一口咬上去。 要得！我说，接过来塞嘴里就嚼。个大、酸甜、汁多肉厚，可以称得上是樱桃中的爆浆撒尿樱桃。但我还是没买。 路过一个饭店，正办喜事，我在门口慢了一步，只听一声响亮的川音男声：“有客到——”我愣了一下，停下来拍拍手，门口楼梯上站着迎宾的两个伴娘和两个伴郎，和我一起笑。 远远望见一条单薄的长桥横跨大渡河，第一时间想起小学学过的那篇课文——《飞夺泸定桥》。今天见到真的了，趁着景百度出来站在河边先复习了一遍。 “1935年5月，北上抗日的红军向天险大渡河挺进。大渡河水流湍急，两岸都是高山峻岭，只有一座铁索桥可以通过。这座铁索桥，就是红军北上必须夺取的泸定桥…” 一个老汉站在桥头的碑前看上面的字，我跟他一起看。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在他身后说：“爸，跟人家讲好喽，不要你滴票，可以到桥头看一下。” “真滴吗？唉哟…唉哟哟，真是老残废，你看看——他们说了可以？唉哟…唉哟哟…”老头惶恐地在原地踩脚。 “爸，你看你，又啰嗦了嘛，快点儿快点儿…”儿子把轮椅推到他身边。 我们中原一带无论是用普通话还是方言叫爸一般都发平声或四声，川音叫爸的时候发的是两声，收得很轻，听上去很柔。他们说话要不就亮堂大声，要不就轻轻地很有柔情。 检票口给老汉开了个通道，老汉还在不好意思地见人就嘟嘟囔囔。我们买票进去，门票10块，这是我去过最便宜的4A景区。 桥上有些晃，十三根铁索横河。上面铺着木条木板，缝很大，往下看河水奔流，心里一紧。当年敢闯这铁索之人也端的神勇。我在桥上拍照都有点肝颤，担心手机别掉下去。 河对岸是康熙御笔“泸定桥”字碑，横批“一统山河”。后面是一座山寺——观音阁。 寺不大，依山而建。原先想必是国军的工事。二楼侧屋有一口大钟，撞钟的大木槌旁写道：敲钟一次，请自愿乐助善款十元。我往功德箱里布施了十块，想听听钟响。想不到此乃高科技AI智能感应系统，钱一放进去屋里马上响起诵经声和一个庄严的话外音：保佑你全家三宝加持，佛光普照，福慧双收，法体充满，六世吉祥，阿弥陀佛。 一次我没听懂，我想再听一遍说的什么，就把小杨叫来也敲了一次。捐十块善款，既结了善缘又可以敲钟又可以感受高科技祝福，这样的好事错过岂不可惜。 钟声很好听。 顶层是观音殿。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菩萨供桌下的功德箱旁，箱后摆着一口直径半米有余的黑色大磬，一根手臂粗的木棒，把手处油光发亮。老太太穿着朴素的平常衣服，围着围裙，不像是出家人。小杨让我往功德箱里放一块，我依言照办。老太太拿起木棒连敲三下磬，跟我说了一堆话，看我似懂非懂，就放慢说了几句简单的：“保佑你全家平安，事业顺利哦，一看你就是有功德滴人……” “谢谢，谢谢。” “你们背着个大包包要去哪里？” “去走走路。” “一直走哦？” “啊。” “你滴功德一看就很大，保佑你平平安安，走滴快快，快快滴哦……” “谢谢，谢谢。”后面她说什么我又听不懂了。 “你一看就长得很有功德，要有那个啊，信心哦……你是功德很大滴人哦…”她一直重复说过的话，我也乐意听，反正都是好话。 “谢谢，谢谢。” “你给菩萨磕三个头。” “好啊。” 我虽不是善男信女，老太太说出来了，给菩萨磕几个头又有何妨。 随着我磕头的时候老太太又给我敲了三下磬。 “保佑你，平平安安滴哦，顺顺利利滴哦。” “谢谢，谢谢。好听。” 现在的寺庙多商业化，像这样的小寺，本地人照看着，也不见一个和尚，倒蛮有人情味。 直接从岸这边就可以拐上318，看了泸定桥，也不用绕路。 出发地：泸定。出发时间下午1点。目的地：瓦斯沟。 离泸定桥不远还有一座桥，大铁桥——大渡河桥。已经废弃封闭，只剩下河上空空的铁架和桥头。两个小姑娘在被砖墙堵起来的桥头照相，见我就问这是不是卢沟桥。我说不是，有个泸定桥，你们要不要？ 在哪？ 在后面。 我们过来怎么没看见？ 你们走过了。 过得远吗？ 不远，往回走十分钟，哪儿人多就是。 一个小姑娘问你们这是去哪？我说我们去前面。 泸桥隧道——1658米。很稳的一条隧道，二十来分钟轻松通过。一出来抬头便望见一左一右两座雪山的山尖，雪不多，山峰黑色。手机拍不出效果，目测相隔很远。我一直猜右面那座更大更白一点的会不会是玉岭雪山。出门前应该多读点书。 走到有商店的地方买水，顺便休息。已过中午，早饭吃得晚，也不饿，一人买了个冰激凌吃。我刚啃了一口，手一滑掉地下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根据食物掉地“五秒法则”，我想都没想，立马捡起来把头掰掉，把蛋筒里其余的剥出来吃；结果没吃两口又扔了，实在太特么难吃。也不知哪个无名小厂产的，都对不起我这一捡。 这个商店不知还兼做什么生意，不一会就有三两个人，像是货车司机，拿着几千上万的现金在这里用验钞机验过以后交给老板记录收下。我问老板雪山叫什么名字？老板说哪里有得名字，都是没名雪山，附近多的是。我又问前面能看到贡嘎雪山吗？这里你是看不到，前面的到前面你就知道咯，不是那么容易看到滴。 大渡河在这一段因为建了水电站的缘故，平稳的几乎感觉不到流动。红色的大渡河大桥穿空而过，巨大的桥塔在山河旷野之上异常亮眼，有一种金门大桥的既视感。下面的村子里放着网络嗨曲，好像在搞什么家电促销。 水往东流，我们往西走。路沿着河逆势而上，坡也渐渐变多。 前半程的村子看样子都挺富裕，民房建造规划的很统一，都是小二楼，看上去蛮洋气。路边开饭店，开民宿，开小卖部，做生意的一路不断。往后走稀疏了起来，房子也旧了许多，但基本上隔不多远。 村子一个连着一个。 川西之地一到人居不密集的地带就会有一种很特别的生意。有人专门开着小货车在各个住人区穿梭，卖一些新鲜水果时令蔬菜什么的，但多以水果为主。远远就能听见喇叭响，菠萝橙柑火龙果草莓葡萄什么都有。这段路是枇杷和大樱桃产区，倒没怎么见到这种小货车，不过今天见了一个特别的。 我们刚走到一个村的时候，一辆小货车迎面开过来，拉着几头猪崽，喇叭大声放着：卖猪啥子。我使劲听还是没听懂卖猪啥子，有点儿像卖猪娃子。我们走到下一个村的时候，车又拐了回来，我问小杨听懂说的啥没，小杨说卖猪崽子。不是。这回我听懂了，喇叭里说的是卖猪儿子。 ”卖猪儿子…卖猪儿子…卖猪儿子…”一个不高不低不慌不忙的地道男川音一直重复。可能是我笑点太低，我觉得这个称呼非常之人性化非常显出川人之幽默。 后半程枇杷越来越多，路边都是，正当季，绵延往上几公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打药，反正我是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我想的都是肉。也没少吃油腻，就是胃缺肉。 走到冷竹关一个小商店，店主是个小哥，带着一只金耳环，这边人多好金饰。小哥大学刚毕业，在康定上班，休息回家顺便帮忙看看店。见我们就说，今天看到过去滴，就你俩最有精神。我说其实我们早已经不行了，都是假象。 今天过去徒步的多吗？小杨问。 没看到，就看到你俩。骑行的倒是过去几十个，小哥说。背包太累了呀，应该搞个推车。 我说我相不中推车，没有背包有型。 小杨说他到这第一天跟一个推车的浙江老哥组过队，他推的还是个大架子车。也不省劲，上坡累，下坡更累，刹不住，而且过隧道的时候还很危险，只能走下面。 下坡的时候可以坐上去往下溜嘛，小哥说。这条路上呀磕长头的最牛逼，下来背包的，下来推车的，下来骑行的，下来机车，最后自驾。最没意思的就是坐大巴的。 这可能是他的鄙视链。 我说都不好受啊。上了这条路啊，都别想舒服，这儿的景不给白看啊。 你们快该上折多山了吧？ 快了，明天到康定，就这两天。 我骑过折多山，要命的嘞。小哥说。尤其那个高度再加上天气。我在成都上大学的时候也喜欢骑单车，四川这附近都骑遍了。我的码表现在里程四万公里。 那这你骑川藏线很溜吧？小杨说。 没骑过，时间太长不想骑。 你没打算试试？我说。 从来没这种想法，我对这个事没得兴趣，想耍骑去哪儿耍一下就好。 那好哎，这个念头别动，我说。一动你就非去不可了，跟我们一样。 我不会。在这儿见这样的人多了，有的跟快死了一样，想不通。来的时候劲都可大，一个折多山就刷下去一半了。搭车的多的是，能坚持到最后的十个有九个推。 折多山才是第一关啊。 是，我跟你说…正说着，他妈在那边卖枇杷的摊上叫他。看样子这排房子都是他家的，产业还不小。 哎哎，好嘛好嘛，这就来…今天快黑咯，你们走到前面鸳鸯坝有住…他妈又在叫了。 来啦来啦，到康定别走夜路，那边人杂，不过你们两个人还好，小哥一边说一边走：我过去喽。 好，多谢噻。 我们走到前面一个路牌写着姑咱镇的地方，天已变暗。我说今天就这找地睡吧，再走不多远又黑了。导航显示离今天的目的地瓦斯沟还有四点五公里。 没两步就看见一幢高楼，有六七层楼那么高，立着招牌：皇庭酒店。进去一问，老板说你们是徒步滴？标间100给你们。 我说这离瓦斯沟还有多远？ 这就是瓦斯沟。 这不是姑咱镇吗？ 这也是姑咱镇。 鸳鸯坝在哪？ 这就是鸳鸯坝啊。 我正在慢慢适应川人这种解释方法。 我说啊啊啊，那我就来对咯。 晚饭在他家一楼饭店点了回锅肉和木耳炒肉。他家的厨子是真舍得放油。笋不错，菜价比泸定便宜。 房间还行，挺新挺干净。 窗口能看见一点雪山。 24公里，38897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