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st samurai最后的武士——关于青春的纪念

12年前,我15岁,是个运动员。所在中学的排球队队长,国家二级运动员,1996年市中学生运动会110米栏第二名、200米第七名。
那时候的我充满了自信,认为自己会跑得更快。
11年前,某个夏天的早晨,我受了严重的运动伤,左大腿韧带撕裂性拉伤。
恢复后,我发觉,我再也达不到颠峰的状态。
我不服。
后来,教练告诉我,很多优秀的运动员都是因为伤病的原因告别了赛场,你只是其中的一个,别太在意了。
就像鸟儿折断了翅膀。
可是,我还是不服。我的血液仍然能听见红色跑道的呼唤,我不想停止。
上高中后,我仍然可以在校运动会的短跑中取得前两名,但是,已经不再参加市级比赛了。
10年前,高中排球队集训时,一次扣杀后,我踩到了球上,右脚踝骨裂。石膏绷带打了两个月,不得已,我终止了训练。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变胖了……
伤好之后,我升了高二,再也没有回校队。
高三运动会的百米决赛,我仅仅第七名。
上大学后,我很少跑步,几乎不打排球,有空的时候就踢踢足球,凭着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居然也进了校队。
但是,我不可抑制地胖了起来,这就是很多退役田径运动员的悲哀。
2002年秋天,我大三的时候,我所在的大学首次将110栏列为比赛项目。
尽管那时我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比赛竞技,但我还是报名了。
鸟儿天生是为了飞翔,就算它折断了翅膀。
我想证明,我还行。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我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到了颠峰时期70%的状态,这在学校级别的运动会中,足够了。
可是,老天好象真的不想让我再次奔跑。
预赛中,起跨第一个栏的时候,我居然左腿再次拉伤,就是那个受过伤的部位。
当我踉踉跄跄地跑完那110米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仅仅小组第二名,没有进入决赛。
我们系的辅导员在终点接我,他扶起了我,说没什么,看你的动作就是练过专业的,减减肥,明年再跑。 我被两个师兄架回了宿舍,他俩陪我抽了根烟后,我让他们看比赛去了,我说我没事,歇歇就好了。
我把门反锁了,一瞬间,竟然,泪流满面。
我努力想要证明的,到头来,就是我已经再也不能证明什么了。
我不停地乞求,希望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颠峰的状态,哪怕只有一瞬间。让我跑完那110米,足够;哪怕之后我会死去,足够。
可是,不可能了。
电影《阿飞正传》中有句很经典的台词,说有一种鸟儿没有爪子,它们天生就要一直飞,不停地飞啊飞,当停下来落到地上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
我想,运动员的我,已经死了。
当剑客的武功被废,他只有退出江湖。
2003年,我大四了。
有人说,大四大四,朝花夕拾。这是即将离别的一年,这是弥补遗憾的一年。
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报名前夕,我躲得远远的,免得自己再次冲动。
可是,下课后辅导员把我找去了,问我怎么不报名。
我笑了,说,辅导员大人,您看小可这身板还能跑么?
他也笑了,然后,说,跑不跑,全在于你自己。
我说,算了。
回去上自习时,我心里却一直没办法安静。
干脆不上了,跑到图书馆网络中心看电影。
那会儿奥斯卡还没有颁奖,入围的片子炒得火热。我就挑了一个,汤姆·克鲁斯主演的《最后的武士》。
说实话,片子拍的很一般,后来的奥斯卡颁奖结果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而且,我还是个顽固的反日分子,因而看得也很不爽。只是因为懒得再麻烦网络中心管影碟的那个更年期妇女,我将就看了。
影片结尾时,主人公穿着红色的铠甲,挥舞着雪亮的武士刀,眼神坚定而执着,向枪炮齐射的敌人们冲去……
睡觉前,我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
也许,我的确不能再证明些什么了。
但是,我可能还能完成些什么。
没有准备,没有训练,没有中学时代教练的期待,没有当年小女生们的加油尖叫。
那个秋天的下午,我在110米栏预赛中小组第一,总成绩第三,进入决赛。
新闻系的哥们儿帮我拍了照片和录象。
后来很多人和我闲聊,都说想象不到这个胖子还能跑那么快。
决赛中,起跨第一个栏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穿着红色铠甲,手拿长刀的靓佬汤。
大家发挥得都不错,我最终第四名。
当我冲过终点时,辅导员再次在那里接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跑得不错!”
这次,我真的笑了起来:“四载江南,我不再有遗憾。”
鸟儿终究会死去,不再飞翔,但是它可以选择停下的地方。
我也可以选择,做最后的武士。
多年以后,我想我可能会忘记很多东西。
但我一定会记得,南京那个秋天的下午,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味道。
——写于2008年07月11日,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