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河南伊川的游记

序言:
2018年夏天,我在洛阳市伊川县参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土门遗址的发掘。土门遗址是一处仰韶时期的重要聚落,但挖了一个多月,却多是空方和晚期墓,每天摸鱼,无聊得很。
我的同学们有人在荥阳织机洞遗址发掘,和他们一起的有我们老师和好友刘拓。有一天我去找他们,看他们挖了两天旧石器,实在无聊。
后来拓拓哥要来伊川看我这里的工地,结果他来的第二天正碰到工地修凉棚要停工一天。于是我们几个人便去打算寻访工地附近的古迹,主要是白沙镇的老房子,常岭村朱温墓,万安山的范仲淹墓园。
后来一年多过去了,其间与拓拓哥数次约玩都因为临时有事而互相鸽,在耶路撒冷同城几天,也因为计划相左而又擦肩而过了。
2018年洛阳伊川的游记
一。
炎热的午后,我们一行人在万安山下的杂草中行进。
我们在找今天最后一个地点,裴遵庆神道碑。之前拿照片问范氏墓园里的看门老人,他说“就在墓园北墙外面。”
我们最终找到了这块唐代神道碑。它深扎在泥土里,据说为宋代移置。字体为隽秀的隶书,众多部分被做拓片者凿烂。
裴遵庆在唐代曾做过吏部侍郎等要职,但如今也被大部分人遗忘。碑文上说他葬于万安山下,而在碑前的我们,抬头也能看到万安山,山的西部已经被炸掉了。






二。
裴遵庆墓是我们在寻访范仲淹墓时意外找到的。
范仲淹墓是第六批国保,位置非常非常偏僻。我们人多,打车前往,还算合算。万安山下葬了众多贤臣名相,范仲淹也是其一。
墓园内其实无何可观,原装的宋代石像生则为少有的亮点。文臣及石兽的风格像极了宋陵,而相比之下,坟冢则十分低矮。墓旁的祠堂为十几年前重建,挂着清末光绪皇帝“以道自任”的御匾。
好吧,这便是我们“先忧后乐”民族精神的最终归宿了。
好在,墓园内还有一块北宋仁宗皇帝御题篆额的“褒贤之碑”。碑由欧阳修撰文,记载范仲淹生平。
公少有大节,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
















三。
范仲淹墓旁有姚崇墓。
姚崇几乎可以说是唐代重要的贤相之一,而其墓冢如今也已不剩什么了。几十年前的平整土地,已经将墓园破坏殆尽,而近几年则又将遗迹尽数新建,并录为河南省保。






四。
我们这一趟看的墓真是够多了,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常岭村的朱温墓。
朱温墓的正式名字应该是五代后梁宣陵,是五代后梁开国皇帝朱温的帝陵。
公元907年,朱温用禅让的形式夺取了宣帝位,代唐称帝,改名朱晃,建国号梁,称梁太祖,改元开平,建都开封,史称五代梁。
然而就这么一位几乎可以说“他,改变了中国”的人物,如今的陵寝却惨不忍睹:高大的封土被附近厂房侵占,封土南部因修路而被挖毁,石像生也仅存一石羊扔在村中。
千年前的腥风血雨恍如隔世,大唐覆灭,五代鼎革,当年的乱世枭雄也终归于此,实在是让人感叹。
我们的出租车走到常岭村的村委大院前面,几个人便下来问那尊石羊在哪。问了几个老人,他们都很兴奋地指给我们,然后还跟着我们去看。等我们终于左拐右拐找到那尊半埋在土里的石羊,身边已经围了一堆看热闹的村民了。
之后,我们与村民们挥手道别,去村东北寻访朱温墓,看到了被挖掉一半的封土。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这么大一座封土还在苟延残喘,也算是五代腥风一段不可多得的有趣见证了。





五。
那么,最后要说的,是我们首先去到的地方:白沙镇。
叫白沙的镇很多,这个镇虽不是最著名的“白沙宋墓”那个白沙镇,但却也仍在近现代史上留下了重要一笔。在镇上兴隆街东段路北,有民国时期的白沙县衙。民国十六年(1927年),冯玉祥析洛阳县、登封县(今登封市)、伊阳县(今汝阳县)、临汝县(今汝州市)4县部分地区置县,治白沙(今伊川县白沙镇),县政府即设于此。30年代撤销。
20年代末,冯玉祥在河南分别设立了自由、平等、博爱、民权、民治五县,而如今当时所设的县中仍有博爱县、民权县沿用至今。自由县政府如今也成为当时冯玉祥政治改革的少有真实物证。
县政府原为民居,后成道观。冯玉祥政治改革后驱散道士,将道观当作政府。而如今,昔日的县政府又成了道观。
白沙镇的“县政府”从冯玉祥时期便一直是今伊川县地区的行政中心,而直到解放初,刚设立的伊川县也仍以此为县治,后来才迁走,原址这才荒废下来。














六。
白沙镇还有其他一些古建筑。
我们第一个寻访到的古民居便给了我们惊喜:正房是一座清代前期的建筑。而之后的寻访中,又看到众多格局基本完整的传统院落,其中不乏有细节者。
我们走进一个院子,这里杂草丛生。“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啊。”刚一说完,屋里便出来一位行走缓慢的老奶奶,轻声招呼我们看她的房子。
她的房子里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那位老人已满头白发,他转头看了一眼我们,呼吸声很轻,却又显得十分吃力。













七。
我们继续寻访路对面的古民居。这处民居保存几乎完好无损,墙用土砖砌成,倒座房,正房,偏房的布局俨然而立。
正房前的两座偏房相距极近,这是洛阳附近普遍的建筑风格。人走在中间,却感受到了极度的压抑。
“这房子也有几百年了,清代的。”一个中年男性照顾着我们多拍几张。
我们看着古朴的砖雕,秀丽的柱础,一时不知道该答他些什么。
“叔,你们就没想着把这老房子拆了建座新的吗?”
“不能拆啊,唉,我老母亲住在这,都九十多岁了。”
老房子不能拆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呢?
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