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那个给我真爱之吻的人
题记
那个给我真爱之吻的人是种比喻的说法,来自童话里的经典情节:受困的人因真爱之吻而解困。他不曾吻我,但他让我看到压抑之下灿烂的生命之光。真爱是我眼里他对生活的热爱。
一、我的困境
那年意识到自己的抑郁问题,开始学习心理学,进行自我分析,处理人生变故,调整状态,重新上学,毕业,做社工。
做社工的最初两年,开心充实,然而,却无法往前走。社工发展两条路,一条行政管理,被老板催着做了小主任,烦躁焦虑。另一条路,专业社工,进了广州某公立医院的社工科,专业前景宽阔稳定,但一想到一眼望到退休的生活,就索然无味,陷入抑郁。于是逃离。
到大理呆了半年,去了大理境内大大小小的景点,教了半年对外汉语,结交了一个来自韩国的修女姐姐。七十五岁的她坚韧坚定且励志,我只能欣赏,无法得其能量,学习之。苍山洱海更不能给我答案。
晃晃荡荡两年。又回到深圳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一个一直以来似有似无的梦。既然喜欢看画,为什么不学画呢?上美术学院不难,毕业后教画,画画。充满挑战的新奇之路。学画时,注意力集中,平静安宁。除了月经前综合症,抑郁也越来越少了。
然后,到北京,跟高考的孩子一起美术集训,但美术联考失败。美术集训学校的老师说,只要参加集训,除非心理问题,都能通过联考。我其实也能通过的。没有通过,是因为潜意识里犹豫不决。意识上则不承认,觉得是肩周炎影响了考试。心不甘,其实是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就决定再考一年。
二、他,另一个自己
我在深圳美术集训学校附近找了一份不坐班的有全天食堂的工作。第一次看见他,有些惊奇,他看上去文气,忧郁,双腿沉重,仿佛被什么困住。后来回想起这一幕,觉得他像山崖上的一棵孤直的松树。
有信心通过美术联考的时候,也就是遇到他一个月以后,我开始觉得他很性感,他走过身边时,会紧张,激动。很不解,失眠了十几天找到的答案是:我焦虑上美院的事,但又否认焦虑,希望自己淡定,所以将焦虑对象转移到他身上。
然而,分析完了,过几天,看到他,还是紧张,激动,甚至越来越沉醉着迷他的样子。这不仅仅是焦虑的事儿啦。再分析,他的微信头像赤裸裸地表示着性压抑;而我思想开放,行为保守,虽自我满足,但相比较无边的性幻想,也性压抑。由他看到了自己,所以,才会如此关注他。
于是知道了他是哪里人,看了很多他所属族群的亚文化资料,关注他的行踪。
我每天去集训学校画画,一边觉得工作的事干扰了学画,一边期待有工作可以从画画中名正言顺地走掉。就这样摇摇摆摆里,几个月过去了。
看到他穿着篮球球衣,看到他疲惫地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他吃饭时忙着电话,看到他漫画人物般的发型,看到他的好奇心和孩子气,看到他傍晚坐在台阶上放空的眼神。我以他为同类,觉得他是选择了稳定主流人生的另一个自己。
精神分析祖师爷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有三个‘’我‘’:本我、自我、超我。“本我”是——‘’我‘’的欲望:‘’我‘’想要怎样;“超我”是——社会、他人对‘’我‘’的要求和期待:‘’我‘’应该怎么样;“本我”和“超我”常常打架,而“自我”是调和者,最现实:‘’我‘’可以怎么样。
我和他出身背景相似,有点聪明,从小乖孩子好学生,却多思敏感,有一颗叛逆冒险的心。不同的是,大学毕业之后,我选择随“本我”任意东西,他选择以“超我”主控人生。 我任性折腾,不管社会他人的看法,无法安定;他压抑‘’本我‘’,遵循主流,按部就班。
我也想知道:如果像别人一样,停下来,会怎么样。他让我释然——如果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教师岗位上,呆上二十年是什么样子——大概就是他的样子。
三、我,看到真爱,得到安宁
释然,并不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不好。也不为自己不停地折腾感到遗憾。我们基于各自的经历、经验、环境、个人性格、气质,做了不同的选择。他难有笑容,看上去总是很累,但他对生活工作认真负责。我人到中年,一无所有,却始终保持着好奇心和幻想。
他让我看到选择另外一种人生后可能的样子。“哦,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我想。这是适合他的,不适合我。
还是学画,上班,但我开始考虑做个美术大学生将要面临的问题、是否更擅长与人直接沟通的工作、是否需要增加一点家庭观念、身体和精神的承受极限在哪里、考美院的初心是虚荣多一点还是梦想多一点……这些在天天画画的疲惫中,一闪而过。
回京报名的高铁上,很想他,甚至通过网络搜索出了他的照片,不断翻看。
北京天气很好,更是银杏金黄的时节。在这里,我似乎从来没有开心过,即使20多年前第一次来上学,即使找到心仪的工作,即使和前夫恋爱结婚。在北京灰蒙蒙的空气里,我好像总是找不到北。
为何这时想他,他究竟带给我什么——还是他的样子,是另外一种可能:是压抑下的坚持和勇敢,是忍耐循环繁复的日常,是疲累而坚定地生活。他让我看到压抑“本我”,生命之光也闪耀明亮。
我害怕潭水一般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害怕无常的变化。这个最好又最坏的时代,让我们可以选择,可以探索,又让我们在多种可能之中迷失困惑。
而无论何种选择,都是上苍所予的生命历程;无论选择何种,我们都是勇者,是上天的宠儿。
那么,又何必执着。
不安的我停了下来。
我遇到了那个给我真爱之吻的人。他没有吻我,他真诚地亲吻生命,我看到力量,得到安宁。
四、其他
走出抑郁,是发现了新的路,也还会无助,但坚持前行,就有机会遇到鼓励的力量。
抑郁是生命的软弱不堪,也是生命的强悍张扬。
心理学家埃里克森的人生八阶段理论认为,人在青春期就开始解决“我是谁,我要干什么”的问题。幸运的人在18岁上大学前就解决了,可以选择合适自己的路,持之终生;有的人则需要一辈子去追寻。我在18岁时没有解决,于是有了这二十几年的困惑,不安;折腾,追索。
为无法安定而苦恼的时候,曾归因于基因,呵呵,也许基因里存留了太多遥远的游牧民族成份,注定一生漂泊。 也许,只有置身于中间状态,在变与不变、在不可得和得到间,才有安全感。深层原因还是婴幼儿时期被忽视吧,期待的常常不来,“期待中”就成了最安全最美好的感受。
长路漫漫,我们会被忽视,也会被珍视;被伤害,也被爱。
我是谁,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有人需要答案,有人从不在意,有人上下求索,有人转求于他人或神。自以为毋须再问的我,在前路上又会遇到什么?
在路上,总能看见风景,看到生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