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之记 2019-11-17
今冬第一场雪落下,重读老纳,以资纪念,以下:
经历了漫长的流亡岁月后,纳博科夫调动他遥远的记忆,想象着在他已经无法回去的故乡,当年他的家庭教师来到圣彼得堡的乡下,从火车站前往维拉庄园的情景;他运用精巧的文字和非凡的表现力,隔着逝去的时空再现了这往事一幕。下雪的晚上,能再读一遍纳博科夫,可以说是美感上的奢侈享受了
“候车室的门随着一阵严寒的夜晚特有的颤栗的呜咽声打开了;一团热空气冲出室外,浓得几乎和机车喷出的蒸汽一样;这时,我们的马车夫扎哈接手了——这是一个穿着毛朝外的羊皮袄的高大结实的汉子,他塞在大红色腰带里的大手套伸到外面。我听见雪在他的毡靴下被踩得嘎吱响,此时他正围着雪橇费劲地走来走去,忙着对付行李,叮当响的挽具,最后是他自己的鼻子,他用拇指和食指熟练地一拧一晃就使鼻子松快了。...... 在车夫湿唧唧的嘴唇发出咂的一声后,那两匹黑马佐伊卡和津卡绷紧后腿,挪动蹄子,再一绷腿,于是女士的躯体往后一仰,随着沉重的雪橇被猛地拉出了自己钢铁、毛皮和肉体的世界,进入一个没有摩擦力的介质,它轻轻掠过一条幽灵般的道路,看上去和路面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还有,不要让我漏掉了月亮——因为肯定会有一个月亮,一轮明净得难以想象的满月,和俄国酷烈的寒冬十分般配。它出来了,驶离了一片斑驳的小云块,将它们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而随着它逐渐升高,它给雪橇滑板留在路上的印痕涂上了光泽,路面上每一个闪光的雪团都因增大了的阴影而显得更为突出
非常美,非常荒凉。但是我怎么会在这个立体梦境中?我是怎样到那儿的?不知怎的,那两辆雪橇已经悄悄离去,留下了一个没有护照的间谍,穿着他的新英格兰雪靴和风雪大衣站在那条发白的蓝色道路上。我耳中的振动已经不再是雪橇远去的铃声,而只是我年迈的血流发出的嗡嗡声。万籁俱寂,一切都被月亮这面幻想的后视镜迷醉、征服。然而雪是真实的,当我弯身捧起一把雪的时候,六十年的岁月在我的手指间碎成了闪光的霜尘”
《说吧,记忆》
-
Hello Vicky 赞了这篇日记 2019-12-12 18:2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