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色轨迹
和所有小地方的班车一样,车上弥漫着各类气味。小声说话的,大声喧哗的,笑骂声,还有孜孜不倦在吃零食的。人以类聚,吃零食的基本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不管不顾,哪怕身旁有人很小心的放了一个屁或者脚臭得无法无天。他们吃得还是那么香甜可口,吃完都不忘把大拇指和食指上残留的油腻和零星残渣塞进嘴里吮吸干净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小时候我吃麻辣条就这样,那时家里穷,几年得不到零花钱,看到别人吃麻辣条,不知默默吞了多少次口水,虽然每次我都说那东西没吃法。有次斗胆把妈妈叫我买药的钱贪了两毛,在忐忑了三天之后确定妈妈没觉察出来欣喜的买了一袋小包的,吃得那叫一个舒服,把大拇指和食指舔了又舔,指尖处明显比其他地方白出一截后方肯罢休。虽然现在我国经济蓬勃发展惠及百姓,到处一片欣欣向荣,但吃零食舔手指头的习惯依旧不断被发扬光大并且推陈出新,我们那时是意犹未尽,而现在很多的妙龄少女都喜欢翘起无名指和小指头,中指半弯,吮吸得也不够忘情陶醉,往往只是放到唇边一触即可。可见现在的人生活条件好了,浪费也是越来越严重。小声说话的有两种,一种是沉浸在爱情中无法自拔的男女,一脸陶醉满足的耳语,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看表情,女的大都是甜蜜蜜的并想借机秀爱,而男的十有八九都是借机揩油。另一种是待字闺中的两少女小声嘀咕,时时发出嘻嘻.嘻嘻的假笑,其实根本没讲什么好笑的,但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渴求异性的关注而又出于少女的矜持所以小声嘀咕伴有尖细的笑声。大声喧哗和笑骂声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市井男女,高声说着今晚的白菜多少钱一斤,鸡蛋又降价了,谁家的孩子成绩好哪所大学强,随便再扯一下不能到小日本去,要不忘耻辱,美国佬太欺人,有朝一日打到白宫去……… 虽然我无数次的厌倦,但这车况依然。很多事情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发生哪怕一丁点的变化,每次做了决定之后的全身疲倦照旧,依然是脑袋混乱得像浆糊却还是没有一丝睡意。我把玻璃推开一条缝,试图尝口新鲜的,吹进来却是尘土夹杂着汽油味,邻座的大妈说她头痛,希望我能把窗关严实。我笑着无奈的关上。你看,这世界不会因为你的痛苦和无奈哪怕只想获取一小丢丢的诉求而满足却相反一切依然甚至是再推你一把让你离悬崖边更近一步。都说苍天有眼,看来还真有,因为每次受挫痛苦之后,身边总充斥着大堆谈笑风生的,开始我觉得是天将降大任于我也,要苦我心志,后来次数多了我觉得老天这是在下石头呢。看着周围一个有滋有味活色生香的面孔,我想你们都在瞎兴奋什么呢?生活真那么丰富多彩啊?我怎么觉得生活就那么没味没劲,是我太麻木你们太愚昧还是我太愚昧你们太麻木或是生活本就如此而我完全是在庸人自扰没事找抽。就在我这样天马流星的时候妈妈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每次她都是先和我说某某亲戚家的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某某上了重点大学,言语间全是羡慕,虽然她和我说她一点也不羡慕别人,只要我踏踏实实上班,安安稳稳。然后问我一个人在外边吃得饱吗,睡眠好不好,家里一切都好,叫我不用牵挂,好好做工多苦点钱,将来讨个媳妇要用的钱多着呢。最后叮嘱我没事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她总是打给我,呼出的电话费太贵了。每次我都满口的好好好,其实我都混到电话只能接无法拨出了。想到这里,我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 电话里传来妈妈熟悉的声音。 你吃饭了吗?怎么闹哄哄的,在哪呢? 我说,车上呢。 妈妈说,你上班还顺利吗? 我说什么班啊,做苦力啊妈。 妈妈说,孩子啊,做什么都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我打断妈说知道了。 妈妈忍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我说妈你要说什么呢? 我觉得自己特不是人,给我打次电话还老被我烦。电话那边的妈妈说不出话来。我说妈你有什么就说吧,我最近有点烦,没什么的?我在认真听呢。 妈妈说,孩子,我感觉你是越来越浮躁了…… 我说,妈,不是感觉,我是真浮躁了。妈妈接着说,知道还这样你这孩子,这毛病得改改啊。我说,哦。 妈妈说,前几天你舅还问起你,我说你挺好的,工作虽然不怎么样,但也还稳定,这孩子其实挺实在的,只要好好说,他还是能听进去的,就是有时候会发点毛脾气,会叽里咕噜的,但这……… 我说,妈你这是推销我呢,得了得了,我都不知道我这样呢。再说妈,嗯,其实我不想上了,这班。想了又想,我还是说了。妈妈沉默了一会,估计是生气了。 我说,妈,我是你亲生的,又不是路边捡的,大不了我回家吃你们住你们,反正早晚还不是我的。说完我又觉得有点过,又补充道,在你们眼皮底下让你们看着,你们能随时教育我,指正我的不足,杜绝不良嗜好,学习你们的勤劳朴实,争取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妈说,你要是有合适的就辞吧。还是已经辞了? 我考虑再三,还是继续撒谎,嗯,还没呢。 妈说,那就好。你吃我们的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你吃得下去吗你。我说怎么吃不下去啊,都是我亲爹亲妈,那难不成吃别人的,可我不没那本事吗。 妈说,随你吧。我说多了你也不想听。我说,一直在听呢妈。妈说要听到心里去不是听进耳朵里。我觉得再说下去已经没意义,妈总认为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要有时间,她能从头发丝数落到脚趾甲。我说知道了,妈没事我挂了。妈说,你不能老是这个德行,不合你意你就不耐烦,要什么都顺着你心意,那你就永远是个孩子。 我说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什么事都只顺着自己说,不会听听别人的话,替别人考虑一下,那什么事都是相互的吧。妈说,是啊是啊,我还没替你考虑,我还不知道什么都是相互的,你意思是我不会理解人了。我没替你考虑你怎么长大的,你吃泥巴石头啊? 我说妈你能不能不这样啊,我说的是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就是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妈说,我还要怎么才能是考虑你的感受?嗯,连电话都是每月我给你打,养你这么大你问过妈身体好不好吗,你给过我一分钱贴补家用吗?养大你了你还反过来质问你妈来了,你说是我还是你,不会替别人想想。 我说,妈你说话怎么东扯西拉的,还净揭我短处,你说到哪去了? 妈说,是啊,我把你养大,现在你还嫌弃起我来了,我是没你本事了,都说儿不嫌母丑。你要嫌我我也没法,但就算你再不济,在我眼里,我还觉得……… 我说,你说什么呢,妈你说话能不能不加前缀,什么叫在你眼里,意思在别人眼里我是一坨屎了。 妈说,对,你妈我没文化,说不来话,你会说你……… 我知道再这样争下去毫无意义,只会更伤妈妈的心,本来就已经够不孝,不要说孝,就是让他们少操点心都还没做到,二十老好几的人了,还在为个安定的问题跟父母较劲让他们操心,想想自己真是连人都不是,都没得活下去的必要。有时我就在想,为什么走在十字路口没被车撞死,大街上掉个广告牌砸死,这样苟且偷生,陷入举步维艰,没脸后退的地步,死了,倒还清净。 我说,妈,我有电话进来了,下次再听你教诲。说完我挂了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 外面的街景飞速在往后退,连同我的心。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却格外刺眼,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怎么就有那么多,这年头是个人就整张着车开着,但有车就意味着你又多了笔开支。你看那些开着什么名车豪车的,很多都为这样那样的事在烦心,而那些刚够吃饱喝足的人,每天牵着媳妇孩子的手买点菜,做顿简单可口的饭菜,或者吃地摊,逛大街,嘴都笑歪掉,那样子幸福得要升天。有能力要买车,那就买张摩托车,至少也得十几万的吧。从小我就有摩托车的情结,看着那些穿着一身皮衣的人驾驶着摩托行驶在街道上,他们威风凛凛,或低伏状,或昂首挺胸,发丝在空中飘舞,就暗自发誓长大一定要买张摩托车,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我觉得摩托是男人力量的延展,作为一个纯爷们,应该拥有一辆。我特别向往在那种大雾弥漫的黑夜驾着一辆自己心爱的摩托驶向一个不知道的远方,还渴望带上一个长发飘飘的清秀姑娘,最好她与我能有共鸣,就这样漫无目的没完没了浪迹到老死。我曾经在一个深夜四点和我自己喜欢的美丽姑娘顶着天上的毛毛细雨和接近零度的天气坐在马路边喝啤酒,聊人生,虽然她说不喜欢我,但我猜想不讨厌我,她说如果晚几年遇到我的话会跟我在一起。我问她为什么现在不行。她说感觉。我不解的问,几年以后你就怎么知道能行。她还是说感觉。我说咋什么都是感觉,感觉就是扯淡。她说不行吗?我说行行行,那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呢?她说,你有锅吗?我一时语塞。她笑了起来,就像在笑个孩子。 车子停了下来,这是这个全新的地方,和这个城市的其他乡镇一样又脏又乱。车子就停在街口,周围是些灰黄破败的矮楼,卖各种东西的小贩挤满了街口,操着地方语言大吼大叫。网吧,商店,歌舞厅,书店,茶室,招待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地方就是好,一目了然。瞬间感觉自己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此景此心,真想给洋芋打个电话。 电话嘟嘟嘟嘟已经响起,洋芋打来的。心有灵犀。 别任性了,打道回府吧,没人会笑你的。洋芋一口的痞气。 笑话,小爷我什么人啊? 你什么人? 在下向来说一不二,做事特立独行。 哦!洋芋故作惊恐的叫到。 你不会照镜子啊?我一本正经的问到。 洋芋笑到,电话里你也知道啊。 我说,别人眼睛三秒眨一下,你三十秒才眨一下,这种呆子我还指望你发现?哈,有句话怎么说的,这世界不缺牛人,缺少的是发现的眼睛。 洋芋说,我咋没听说过呀,这是哪个憨豆说的。 我笑着说,这地方好啊,站大街上一览无遗,这回不用担心找不到路。 洋芋说,你真到了,先在那把堂口打扎实了。要是好发展的话,我们随后就到。 我说,先叫声哥来听听。洋芋说没这习惯,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叫他哥。我说,我正好相反,小时候身边的都是我哥,一直到现在。不就是哥吗,只要别人高兴就好。 伴随着一声去你的,洋芋挂断了电话。 这时我前面走过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腰细腿长,可惜没看到脸,看背影身材极好,心里直痒痒。想跑上去搭讪,又怕看见脸会后悔,但还是忍不住。但又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正犹豫着姑娘已经走出五米开外。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 我跑步追上姑娘,气喘呼呼地拦住她,却说不出话来。 姑娘很镇静,脸庞清秀,有双大眼睛,轮廓分明,线条感很强。她并没有表现出莫名其妙,也找不出一点窃喜。很平静地问我,有事吗? 我机械地说,没事。 姑娘撇着嘴哦了一声,作势要走。 我退后一步,再拦住姑娘,把准备在手里的纸巾递上去,你的纸巾掉了。 姑娘噗嗤一声,送给你吧。 我说,我有,捡了别人东西是要还的。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我这个人向来…… 姑娘白了我一眼,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哦,嗯,不干什么。 姑娘继续往前走,我实在不想错失这样的机会。厚着脸皮追上姑娘说,姑娘,叫什么名字啊?你和我一同学长得特别像,感觉你就是她,能说吗? 姑娘痛快地说,不能。 我尴尬地说,也是,单身女孩要有点防范意识。 姑娘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哦,哦,不干什么。就是看你皮肤这么嫩,好奇你的年龄? 姑娘说,这个重要吗? 我强撑着说,哦,哦,不重要,不重要。 姑娘边走边白了我一眼。 我瞟了姑娘一眼,实在不舍。硬着头皮说,姑娘,你是本地人吧? 姑娘彻底火了,大声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哦,哦,不干什么。噢噢,对了,我第一次来这,想问问你这儿有旅馆吗? 姑娘没好气地伸手朝对面的招待所指了指。我说那谢谢你啊。姑娘说还有事吗?我说倒没什么事了,就是…… 没事你可以离我远点吗?咱们非亲非故。姑娘无可奈何的说。我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很聊得来。姑娘说,为什么?我说,有眼缘。姑娘撇撇嘴,我到家了,你还要跟着进去吗?眼前是栋旧式的居民楼。我还想说点什么,但姑娘已经决绝地走了进去。 好吧,再接再厉。我心想,万事开头难,总算迈出了第一步,虽然貌似一步都没跨出去。 破败灰黄的街景让我心情很压抑,轻轻踩下去,灰就騰到皮鞋帮子。街边各种猫在散逛,迎面走来一群花花绿绿的野狗,我害怕地闪到一边。我从小就怕狗,只要是狗,什么样的都怕。这条街上没有一棵树,这也是黄灰漫天的原因,就连一棵像样的草都没有,只有那些不知名的长草偶尔有几棵从破败的老墙里顽强的钻出来并勇猛地生长着。所有的这些都告诉你这是一个落后萧条的小镇,除了姑娘们黄乎乎的大腿。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晚风(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note/742477476 阵阵尿意袭来,我四处张望,这是貌似没有公厕的地方,有也不堪入。情急之下,我跑到旁边的小商店,店老板是个老头,一脸笑意地迎过来。 我说,老头,厕所借用一下,可以吧? 老头脸马上沉了下来。我急得小腿直抖,可以吗,大爷?还是不说话,一脸阴沉。 我想估计是个哑巴,自己往里走找得了。老头看见我往里钻,大声说,干啥呢?小心我削你! 靠,孙子不哑啊。我一听是个东北人,尿都给吓了回去,电视里不都常放东北人的电视剧吗,全是黑社会啊,动不动就打人,还用刀的,开口就削。我说,哦,我买点东西? 老头说,要啥? 我说,嗯,我看看。为了便于携带,我说买口香糖。老头说,啥种类呢?我说,绿箭吧。实际上我也只知道绿箭。 我拿着口香糖,老头说三块。真他妈贵,但我没敢说。老头见我付了钱还站那,问我说,还要干啥呢?我小心翼翼地说,厕所能借用一下吗?老头说,不能。我难为情的站在那,不知所以。老头说,要付费儿。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多少?老头说,三十。我打了一个冷颤,问,五毛行吗?老头撇撇嘴。我转身就走,心想不出五步他肯定叫停我,做生意的不都如此吗。四步,五步,我内心边数边窃喜,七步,八步,是在比谁能扛住吗?十一步,十二步,好吧,老孙子,你赢了。 我转身走回去,十块,怎么样? 老头说,啥? 这老贼居然忘记了。装,装,接着装。 我强忍着尿与火,笑着说,厕所,上厕所。 老头瞥了我一眼,说,就三十。 我一咬牙,二十。 老头摇摇头,自顾自的忙着,仿佛没看见我一样。 我恶狠狠地看着他,递过去三十块。他接过钱说,往里走,右手边。 往里走就是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个做菜饭的地方,放了一块砧板,若干白菜,两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和一些锈迹斑斑的锅和盆。再往里走,是一张乱糟糟地床。我赶紧退了回来,心想他不会讹我钱吧,正犹豫着,看见厨房旁有个小门,我拉开,真是,还以为是存放菜类的地。 里面恶臭连牛都能熏死,蹲坑里飘荡着各种排泄物,疑似没有完全消化,半干的纸巾装在垃圾篓里,上面沾满不知其名的小飞虫。旁边盛水的看不清颜色的大桶证明冲水桶已经坏了很久,桶底长满的绿色青苔上依稀还有丁点水滴,这地方旱灾很严重吗? 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眼不见心不烦,我闭上眼睛。可鼻子的恶臭依然,我索性捏着鼻子,用嘴大口地呼着难以下咽的臭气。 这是我迄今为止上过最昂贵厕所! 出了厕所门我百感交集,深情款款地看着老头。 他正往门外的墙壁上贴着什么,我走出去。老头正往墙上贴着一张招聘,巴掌大点地方没什么屁事,还招人,真搞不懂。我半惊奇半嘲笑地说,这儿还招人? 老头头也不抬地说,年纪大,干不动了,这地方小,不迷人,所以那些有为的本地青年都去了大城市,剩下的都是些阿猫阿狗的,成不了气,找个人都困难。 我好奇,把这全盘出去,回东北老家好好养老,那想样不是挺好。 老头说,谁给你说我是东北的? 我说,你满口的东北腔? 老头终于露出难得的一笑,年轻人,看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听见的。 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实际我根本不在乎。 我正盘算着口袋里还有几毛,今晚上吃什么,住哪?大概要花多少钱? 人都喜欢算计,注重得失,爱告诉别人要不拘小节。我走向对面亮起的风华招待所,认真的在想。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老头,忽然觉得他像我鞋底的灰,被我不经意的甩在了身后。 我选了十五块一晚上的单人间,柜台的女服务员操着生硬的普通话问我要住几晚,麻烦拿一下身份证。我把身份证递过去说,我住一个星期,有优惠吗?服务员说,有,全天候热水。我好奇地问,那要是住一天呢?服务员机械地说,一个小时,八点到九点。我愤愤地说,那要是九点以后入住,那是不是就没法洗澡了。服务员撇撇嘴,无奈地甩甩头。我接着说,什么破规定。服务员白了我一眼,还开不开?我勉强地说,开,按十块钱一天算,我开半个月。不行,最多送你两桶方便面,康师傅的。服务员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说,那就不能便宜点吗?服务员坐了下来,眼睛盯着电脑,摇摇头。我想这他妈什么态度,此处不留人,自有留爷处。 我从招待所出来,沿着街走到街尾,又从街尾原路返回,路过刚才的招待所,走到另一个街尾,还是没看见一家招待所。怪不得十五块一晚上的破房,全天候热水还叫优惠,原来是一家独大。 我沿着原路慢慢走回来,正好可以好好看看小镇的夜景,顺便搜索一下是否还有心仪的小镇姑娘。闲散的野狗睡在歌舞厅门口,被霓虹照的颜色各异,它们和我一样也是四处飘荡,但我好歹有家可归,它们只能睡等好心人的收留,所以我还是比它们好一丢丢。这社会就像都市的夜晚,不管白天有多少悲欢离合,都市的也要夜晚总是霓虹闪烁,热闹依然。 歌舞厅三个字太小,而且位置摆放的不够显眼。要是我的话,我肯定请人做个忒大的矩形盒子悬在正门上方。门口的保安蜷缩在脏绿色的军大衣里,当下的时节和此时的气温不应该穿啊,我想,但也可能是为了尽快入眠。要我干老板的话,这种人我肯定会辞了,准确的说是取消这种岗位。我看见太多的场所都会有一两个昏昏欲睡或精神不振的绿皮保安,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当眼睛使的话还不如安放两个女人,还吸引顾客。如果维护安定的话,安放在内部更好,一呼即应还避人耳目,况且一两个也维护不了。 小地方的星空总是很明朗爽人,刮着怡人爽面的清风,这样的气温和当下的景况,舒服得想裸奔。 小贩透过橱窗渴望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街边传来成年女性粗鲁放荡的大笑,似乎她们无所顾忌。 还有那些都市不缺的匆匆赶路人和无事可做在闲逛的。 搂搂抱抱沉浸在爱河里的青年男女。 三五成群的小混混。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告诉你这个小镇很正常。这年代只有混蛋才能长久,要像个混蛋一样喝酒吃肉,玩闹取乐。这样的场景总让我想起这样的话,什么理想,信仰在此刻看来都是屁话。大家每天都戴着张面具或哭或笑,日复一日,忘了初心,忘了本真,表情僵硬,精神麻木。把把内心的狂野与懦弱连同那些罪恶丑恶通通藏了起来,也只有 这样,才能活得看起来自如潇洒一些。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就想,这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理解这种无以名状的东西,包括至亲。后来辗转经历了一些事后,我还是这样认为,只是至亲会在意你的感受。不会像周围庞大的旁人群体一样,在需要的时候假意迎合,无需的时候完全无视。很多时候,我喜欢同别人敞开心扉,我认为可以敞开的人,可往往在之后不长的时间里,我发现自己像个傻逼一样被别人捉弄,别人其实根本不在乎你是死是活,甚至你的倾诉变成此时他们掐住你的软肋。这让我想起沉默是金的古话。 周围一副副生龙活虎谈笑风生的面孔我此刻看来是那么的刺眼。我回过神来,操,已经走过了,我又返回来,重新走进叫风华的招待所。 女服务员又抬起她那张满脸脓包绯红的面盘子,翻了我一眼,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开吧,单人间,一晚上。 服务员说,给一下身份证。 服务员登记过后说,给三十,房费十八块,押金十二。 我忍住骂人的冲动,刚才不还十五吗? 服务员撇了我一眼,说,那时刚才。 我真想给她沟壑纵横的脸来上两巴掌,但怕脓包打破,溅我一身。这才多大会功夫?我苦着脸说。 服务员说,所以说我们这的优惠是分时段的。 我问到,那下一个优惠的时段是什么时候? 服务员不耐烦的说道,十二点以后。 我看看表,想大不了我在等三个半小时。不料服务员接着说,是明天中午。 我忍无可忍,大声说,把你们老板叫来。 服务员说,没有老板。 我好奇夹杂着怒火道,你说什么? 服务员中气十足地说,只有老板娘。 我苦笑着嘀咕,老板娘瞎啊! 服务员皱着眉头说,怎的还骂人? 我想这三八智商没问题啊。 她接着说,你爱住不住,我就是老板娘。 内心瞬间崩溃,我结结巴巴地说,好吧,住,住,住一晚。 老板娘问我要住几楼。 我说三楼。 老板娘说最高有二楼。 老板娘领着我进了房间,告诉我哪里是厕所,哪里是床,盆在什么地方,拖鞋在哪里。 我问洗漱用品在哪。 老板娘说没有。 我想算了吧,反正我也带了。 老板娘把钥匙交到我手里,我感觉嗓子在冒烟,我问,水在哪? 老板娘指指厕所。 我说,喝的? 老板娘说,是喝的。 我说,那是洗澡冲厕所的! 老板娘指着角落里的热水器说,烧开就行了。 我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老板娘看看表,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指指门背后的字,自己看吧,我还有事。 门背后订了张铁牌子,住客须知四个大字特别醒目,第一条竟然说,本店仅提供住宿,祝你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