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爱情（微小说）
我在学校里开了一家服装店。
我在店里遇见了毕夏小姐。
时间定在初春傍晚。毕夏小姐当时急匆匆买了一双15块钱的舞蹈鞋，加了我微信，把钱转给我。第二天晚上她和我说话，她说看你朋友圈是文艺青年哦。我和她聊起来。她和我聊起来。毕夏小姐说，你拍照不错，没有修饰的美，没有技巧的美，没有专业反而更美。我说，谢谢夸奖。毕夏小姐说，明天晚上出来给我拍照。
上面这段描述看起来是毕夏小姐主动勾引我，女性读者读起来会不舒服。所以，我还准备了另外一种开场方式。毕夏小姐买舞蹈鞋扫码付款时，我见她腿长细腰梳着马尾辫，谎称没有收款码，只能加好友后转账。第二天晚上的聊天也是我开始的，我先是夸奖毕夏小姐各个方面的美，但夸奖是需要技巧的，不能太过油腻。毕夏小姐对我印象不差，就聊了起来。后天晚上的图书馆见面也是我提出来的，我说，正好需要一个如你一般的模特。毕夏小姐答应了。
即使初遇的过程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描述，结果相同，按照买舞蹈鞋算起的第三天，我们在图书馆见面，时间是晚上，我的店里留有店员，呆头呆脑的小姑娘。
毕夏小姐的气质也需要两种不同的描述，A是腿长腰细胸大风骚；B是腿长腰细马尾辫清纯。在不同描述中，我会介绍此时毕夏小姐是A或B。
我带着单反，我们从图书馆一楼一直拍到四楼。毕夏小姐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裤子是浅蓝色紧身牛仔，大腿小腿线条清晰美丽。A面的毕夏小姐头发披散开，脸上铺着浓浓的妆容。后来走出图书馆时她已经挽起我的胳膊，鼓鼓的胸脯摩挲着我的大臂，我心猿意马心乱如麻。
B面的毕夏小姐和我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夜晚的风轻轻吹起她的风衣下摆，我想化成另一阵风，吹气她的马尾辫子。我的单反和夜晚同样颜色，镜头对准毕夏小姐，她回头，脸上带着丝丝红晕。我说，你可真美呀。
后来的相片证实了毕夏小姐的真实外貌，和记忆里的和文字描述的又不尽相同。
A面的毕夏小姐挽着我的手臂走在早春校园，那些刚刚出芽的树枝都蒙上夜的颜色。我们走到鸭子湖边，坐在石凳上。当时已经很晚了，女生宿舍是10点关门，还差20分钟。毕夏小姐头靠着我肩膀，我的手绕过她的腰，腰可真细。鸭子在湖里，有的安静，有的还在划水，湖边空空荡荡。毕夏小姐突然坐进我的怀里，我像抱婴儿那样抱着她。她说我重吗，两只手从后面交叉，抱住我的脖子。我呵呵傻笑。她说喜欢我吗。她的吻送了过来，和风一起。当时确实有一阵带着香气的风，永远记得。
B面的毕夏小姐和我坐在鸭子湖边，我们隔着一个拳头，没人注意时间。失眠的鸭子游到水边，抬头祈食，可我们没有食物。我给鸭子背了一首诗‘风在摇他的叶，草在结他的籽，我们什么都不说，就十分美好’。鸭子摇摇头无奈游走，毕夏小姐说，原来你也喜欢顾城。我说‘世间美好有两种，一种是鸭子湖边有风起，另一种是身旁伴着梳马尾辫20来岁的你’。毕夏小姐此时脸微微红，但在夜色里不很明显。我的屁股向右窜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A面的毕夏小姐两只手抱住我的头，认真地给了我一个长吻，香香的。我说，呀，过10点，宿舍关门了。毕夏小姐说，是呀。我们在石凳上又坐了一会儿，毕夏小姐说腿好酸，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我说去哪。毕夏小姐说，随你，今晚我是属于你的。当时别提我多兴奋了，人生难得有艳遇，还是和会跳舞的腿长腰细胸大的女孩。描述到这里显然已经向着一夜情模式发展，顺其自然。我们从北门走出学校，我的家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里，又鉴于长期一个人住，所以，理所应当把接下去的故事情节铺垫在我家。我和毕夏小姐走进小区，单元门，上楼，开门。
B面的毕夏小姐也跟着回了家，但不完全是自愿的。当时想回宿舍，突然发现时间过了10点，毕夏小姐急得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陪着她到宿舍门口找阿姨，阿姨死活不给开门，说必须遵守规章制度。我说，我看到过你和学校的电工李大爷钻小树林。阿姨说，搞破鞋不违反学校规定，照样拿工资，你晚回来就不行。当然，如果毕夏和我说完再见马尾一甩回了宿舍就没有接下来的故事。阿姨只能牺牲自己成了小说里的坏人。我和毕夏小姐从北门走出学校，走到旁边挨着的小区，进单元，上楼，开门。毕夏小姐换了鞋，粉色袜子伸进蓝色拖鞋里。
A面的毕夏小姐跟着我进了家门，还没开灯，她直接扑到我怀里。我当时心跳很快，此时只能以触感体会一个女孩子的模样。我们像情人一样吻了好半天，直到香甜的吻完全变成了口水味儿。我的手才从她的腰上屁股上滑落。我开灯，毕夏小姐脱掉鞋和袜子，风衣扔在沙发上，她穿着紧身牛仔裤和黑色薄薄的打底衫。毕夏小姐的身体曲线呈现在我的瞳孔里。如果这时我心脏病突发死去，眼里最后的光景就是一个美丽女孩子的身体曲线。毕夏小姐在客厅里跳起舞，她把牛仔裤也脱掉，穿着黑色紧身打底裤。我看到她的苹果手机仰面躺在餐厅的桌子上，上面不断有微信图标说话不断有震动摇摆。毕夏小姐舞的十分美丽，蝴蝶和星星加入充当背景。他们围绕在她身边，蝴蝶有四扇翅膀，星星有五个眼睛。蝴蝶抖动翅膀时有萤火虫不断飞进飞出，黄色光斑忽隐忽现。星星眨眼时有长长的尾巴划过，留下一条又一条银色弧线。最后一个动作是把一只脚抬到头顶，脚尖正对欧式吊灯。我看到她的大脚骨有些外突，长年练习舞蹈的结果。我看到她细长光滑的脚趾。光脚落回地面，蝴蝶和星星就不见了。
B面的毕夏小姐穿着我的拖鞋，连外套都没脱就坐进沙发里。我坐在另外一个沙发。沙发很大，显得毕夏小姐很瘦下，她粉色袜子又短，脚踝正好露了出来。我削苹果给她吃，我们开始聊天。此时从窗户看得见唐轩公馆高层的星星灯火，每个光亮背后都有关于人关于爱关于世间的故事。我也是光亮中的一个，千千万中的一个。我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别人故事里的旁观者。毕夏小姐是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她此时脱掉了牛仔裤和风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一小块苹果。我说，你能给我跳个舞吗。毕夏小姐吃完了一小块苹果。我说，你能给我跳个舞吗。毕夏小姐脱掉粉色袜子，露出大脚骨有些外突的脚，脚趾细长，脚面白皙光滑。我说，你能给我跳个舞吗。毕夏小姐站在客厅里，示意关灯。房间里此时和夜晚同色，为了渲染故事气氛，让月光透光窗射进客厅。毕夏小姐的身体曲线在月光里格外清晰，她除了胸小，其他几近完美。心跳声怦怦，呼吸声起落，除此万物踞静。毕夏小姐的一条腿先踢出去，然后转身，她的身体画出美丽弧线。我尽量不眨眼，把每个动作都收进眼里心里。毕夏小姐的身体在夜色里月光里我眼里不断变幻弧线，一条比一条美丽，一条比一条温柔。最后一个动作是双手张开，突然劈叉，和时间一起静止。
A面的毕夏小姐终于接起电话，电话在餐桌上震了好久。我装作不听，捂着耳朵钻进书房，然后耳朵贴近墙面。我能断定电话是毕夏小姐的男朋友打来的，他问她怎么不接电话，和谁在一起。毕夏小姐的回答是，我和一个男孩在一起，你满意吗。别说，这种反入为主的方式很有效。男朋友瞬间变幻语气，说，好了，别生气了，我说着玩的。毕夏小姐说，我就在学校旁边，你来找我呀，还能捉奸在床呢。男朋友说，不闹了不闹了，明天我们吃大餐去，宝宝。后来毕夏小姐的话应验了一半，我们确实睡在一起，因为我家只有一张床。毕夏小姐说，人要活的自由潇洒，不能受伦理道德约束，他妈的，就算结婚了，我的内心和身体也是自由的。我其实并不反对毕夏小姐的活法，潇洒实属难得。但当我知道毕夏小姐的男朋友是拳击手时，并且拿过全国大学校园拳击赛亚军，一下子就抑制住了身体的冲动。我们睡在一床被子里，毕夏小姐不断用人要追求精神和身体的自由给我洗脑，身体半压在我身体上，肉身的温度火辣辣甜腻腻，可我就是不就范。
B面的毕夏小姐洗漱后，换上了我的睡衣，其实只是一件宽大T恤，很长，穿起来像光着屁股。我平常穿这件长款T恤的时候有猥琐气质，清纯的毕夏小姐穿起来多了几分性感。我们背靠背，月光射进来正好铺在被子上。我们什么都没说。过了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什么都没说。再过一段，我感觉到被子在抖动，有节奏地。回头，是毕夏小姐的肩膀，她的肩胛骨像两双翅膀，蝴蝶的翅膀，每次开合都有花香，夜晚的花香更加动人。我从后面抱住她，手指轻轻地荡过脸颊，清凉的泪水落在了我的食指上。毕夏小姐说，人和人的相遇时间重要吗。我的拥抱更加用力，鼻尖钻进铺满半张床的头发里，使劲嗅起夜晚的花香。毕夏小姐说，我后天要走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遇见你。我的左手穿过她的小腹和腰肢，隔着纯棉布料感受肉身温度。毕夏小姐说，天亮之前，别松开拥抱。
故事到这里可以完结了。
这或许只是作者虚构的一个故事，或许真实发生的事是作者在店里偶然认识了一个叫毕夏的女孩，她买了一双15块钱的舞蹈鞋，她在作者家住了一夜，结局是她和作者老死不相往来。
我就是那个作者。
完
2019.11.23
西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