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吃野餐,湿意黔东南

凯里市简称“凯”,别名苗岭明珠,是中国贵州省东部区域性中心城市,黔中经济区五大主要城市中心,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首府。
这个地方,因为毕赣和他的凯里宇宙,成为了中国艺术电影冉冉升起的精神路标。
毕赣的电影火了,一个叫凯里的不知名地方走进了人们的视线中。
可是,毕赣的电影,不好懂是共识。
除了非线性的讲述方式,毕赣电影里的主题,从来都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时间。

导演要吟诗,要入梦,要在过去、现在、未来这三重无法并存的时空里自由来回和穿梭,就得找到魔幻与现实之间界限的平衡。
电影是时空的艺术,导演毕赣想要在电影里追求的是人和时间的对话,那么他必须要找到人与时间栖身的场所。
在这里可以用一个例子来说明,作家马尔克斯想写一个小说中的角色被风吹走了,但是他又十分苦恼于如何让他自然而又魔幻的发生,直到有一天他想到,这个人是被大风刮起的床单给卷走了。这个把角色裹起来的床单,就是连接现实和魔幻的一个重要介质。这个介质,让许多梦幻的情境和呓语都有了尘世的质感。
对于毕赣来说,这个介质是什么呢,是贵州凯里,是凯里这个地方无时无刻氤氲的湿意。

进入他的凯里宇宙,无论你去没去过贵州,那无处不在的湿,已经通过视听走进在你的心里。
在《路边野餐》的开头,顺着诊所老太的步子往室外看,是好像永远不会干的水泥地面,地面上烧得正旺的火盆,长拉杆上紧挨着的棉被以及安放在墙角的雨靴。

耳边是主角陈升和诊所老太的对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
平常天啊!”
这就很见一个导演的功力,短短十几秒,已然告诉了所有的观看者,要做好准备沉浸在这种湿漉漉的情境中了。
同样是在《地球最后的夜晚》,齐溪和黄觉一场情事之后所蒸腾的湿意,是俯拍镜头里黄觉额头上被亮光笼罩的光点般的汗珠,是齐溪冒着热气的湿发和用水珠呼吸的脊背,是这个仿佛异世界的黑得发亮的矿洞,能无时无刻听见水滴的声音。

这一切如此飘渺,却又如此真实,是凯里这个地方阴雨朦胧的天气里营造出的暧昧又恍惚的情境。
甚至不仅仅是凯里的湿,还有贵州这个地方独特的地形,随处可见蜿蜒的盘山公路以及最重要的,连接一座座山的隧道,和并不违和的矿洞。

是这些封闭幽暗又被热光照亮的空间,一次又一次创造着现实与梦境撞击的节点。
主角陈升低吟的诗句,“水分子穿过纤维”,是人的皮肤在呼吸。
而“走路到天晴”是日常生活的诗意,是陈升口中的天气预报:
“明天,阴,摄氏三到十二度,修雨刷片,带伞”
这些细腻又妥贴的情节安排,让每一个电影的观看者都仿佛住进了这个梦一样的凯里。
要在梦境中穿梭,怎么能没有雾呢。
湿带来冷,能对抗冷的只有人间腾腾的热气。
在每一个有人的空间里,一定会有的冒着水汽的热茶杯,是诊所老太走向炉子上沸腾的茶壶,然后把热水灌满整个暖瓶,那些上升的汹涌的白气熏热了头顶的大白窗,在热和冷的交融里,有梦境徘徊的痕迹,也有人世留恋的体温。

没有贵州凯里的湿冷,时间和人的故事就无从谈起。
那么真实的凯里市什么样子呢,她存在于那个要做凯里导游的女孩洋洋口中。
在荡麦雾气缭绕的河面上,即将启程去凯里做导游的女孩洋洋在乘船时大声背诵起了导游词。

那是一段对于凯里的地理位置、气候海拔、旅游资源的介绍。这段导游词,同样是毕赣写给故乡凯里的动人诗句。
凯里东接台江雷山两县
南临麻将丹寨两县
东临福泉县
北接黄平县
地理位置在东经107。47’58”—108。12’9”
东西最长跨度51.76公里
南北最场地44.3公里
凯里的西北部、西南部、东南部地势高
中部、东北部地势较低
最高山峰海拔1447米
最低海拔532米
平均海拔850米
居中山、低山地貌区
...

凯里地区凭着独特的地理气候以及水资源优势,大力发展蓝莓种植,成功培养出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麻江蓝莓”,推广发展了周边16个市县基地,成为中国最大蓝莓鲜果产区。

凯里的另一个动人的名字,中国蓝莓酒之乡,也应该加进这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导游词里。这是继永寿县被认定“柿酒之乡”之后,全国第二个被认定的果酒之乡。
蓝莓果抗旱喜水,生长在多雨又潮湿的贵州凯里简直是福地。而拥有纯正宝石红的蓝莓酒,低度果酒带来的微醺和香气,和毕赣电影里的湿和诗,像天然生长在一起。

跟着电影里的人,一起穿梭在高饱和度的绿色森林,踏上曲折蜿蜒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山路,走进不期而遇的时空交接的隧道,遇见一个一袭绿裙的花了妆的女人,做一场有关母亲和故乡的梦,再施施然醒来。

拍贵州的电影很多,凯里是一个无比特别的存在。
毕赣电影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它所具有的无法替代的地方性。
《路边野餐》本质上是怀旧的,电影里,主人公陈升使用着过时的手机,诊所老太爱听旧情人留下的磁带,他们生活在现实生活的边缘,却频繁在梦境里与故人相见。

这种浓厚的怀旧气息,是导演毕赣之于家乡凯里的浓浓乡愁。
在诉说故乡凯里时,影片无意去表现它快速的城市化的一面,而是描画它的边缘与废墟、它的平静与落寞。这些带有些许伤感的在地性,表现出的是创作者对于汹涌的全球化、现代化进程的一种回避。
毕赣在这个地方生发了太多浪漫的共鸣,事关那些永远无法弥补的往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和失落。我们不停地上路,不停地寻找,再不停地失去。

如果说毕赣的电影是有关时间的命题作文的话,那么总有一个天真的声音传来,我们还能找回些什么。
而这也让《路边野餐》在当下千篇一律的都市快餐化电影中,拥有了独特的文化身份。
这个文化身份具有永恒的意义。
它是贾樟柯电影里一次又一次回去的汾阳县城。

是意大利导演托纳多雷满怀深情的家乡西西里岛,那里有他少年的憧憬和老年的回忆。

甚至是《伯德小姐》编剧笔下的萨拉科门托,见识完了纽约和曼哈顿,电影里的少女再回过头来热爱曾经被嫌弃的小镇。
多少创作者不厌其烦地在影像中眷恋地栖息在故乡的泥土上。
而在导演毕赣的影像里,这个小而美、静而雅的凯里,和挥不去的黔东南的薄雾,永远地刻印在电影的时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