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又嬉皮的夜，是里斯本的浪漫

Chapter1

里斯本是个非常小的城市。

小到什么程度呢，人们经常说：“走路就可以逛完整个里斯本了。”

被朋友约出来见面的时候，是没办法将“太远了”作为一个拒绝的借口的，说出来一定会被笑说难道你是第一天来里斯本。

城市的交通有地铁，有电车，有轮渡，有公车，有便宜的的士，还可以打Uber，机场到市区，计程车只要25分钟，如果不喜欢坐车，市内各大景点走着路逛着就能到。

▴里斯本各种颜色的电车

里斯本也是个很便宜的城市。

有多便宜呢，有句话讲做：“里斯本是离非洲最近的欧洲。”

从机场到市区乘坐地铁只要1.5欧元，打车也只要10欧，如果用Uber还要更便宜。

咖啡1.5～2欧一杯，晚餐去吃给你摆烛光的餐厅，前菜主菜甜点，足量的海鲜配酒，结账时至多不过区区十几二十欧，一个人吃饭也可以很得体，里斯本不容你在吃上亏待自己。

▴市中心的Timeout market

可以吃到很多本地/异国料理

这样又小又便捷，便宜又亲民的欧洲发达国家城市，不跟楼上的北欧众国比，即使比起隔壁的西班牙，里斯本都显得过分友好了。而且最神奇的是，作为首都，里斯本的物价比葡萄牙自己南部的好多海滨城市都还要便宜。

因为错误地估计了里斯本的城市大小，刚到里斯本的时候我阴差阳错地住去了Almada，Almada跟里斯本只有一河之隔，在里斯本市中心的Cais do Sodre (Sodre 码头) 换乘轮渡，大概十分钟就可以到。

这片宽阔的，岸边有浪的，外国人通常会懵懂地称之为“海”的水域，其实是一条叫做Tejo的河。

它从西班牙发源，流经阿尔马达和里斯本这条亲密的海峡之后，再向西汇入大西洋。

▴Tejo河边

其实我后来才被告知河那边的Almada并不是里斯本，是另外一个独立的城市。

但也有本地人告诉我说因为里斯本很小，这些周边的“城市”对他们来说都好像“区”的概念，所以如果把他们都当作是里斯本的一部分也不过分。

跟里斯本市中心的繁华和热闹不同，Almada是个海岛度假小镇：在海边的餐厅，略显破败的，低矮的房子，没有很多人和车的街道，因为夏日假期而紧紧关闭的住户的门，走在路上，总觉得自己在度假——那种只有在海滨小小镇才会有的度假感。羡慕里斯本人，只要过一条海峡就可以瞬间切换频道到度假状态。

▴往返里斯本和Almada的轮渡

轮渡到站，沿着海岸的方向走十分钟，会碰到几间在悬崖下的海鲜餐厅，在里斯本想观赏海景日落，私以为除了这里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Ponto Final 餐厅的方向正对着宽阔的海面，太阳在远远的西北角，落日的地方刚好是陆地和海面交 接的地方。提前预订座位，如果运气好，会被安排到窄窄长长的，伸到海里的一段儿岩石平台上，目光所及之处三面环水，脚下波涛澎湃。

▴餐厅：Ponto Final 和吃饭的人们

在浓浓的金灿灿的阳光里先喝一点餐前酒，再从服务生端过来的五六种前菜里选你想吃的——我一直认为葡萄牙人非常聪慧，他们会直接把各种前菜放在精致的小碟子里端给你，好像有自信你一定会选，也确实如此，通常挑的会比看菜单预计的量还多几个。

章鱼是一定要吃的，沙丁鱼也是一定要吃的，主菜选烤鱼烤蟹，然后加上一瓶葡萄酒。

白葡萄酒被放在挨着桌边的冰桶里，冰桶外面渗出湿漉漉的水珠，侍酒生会优雅地托起瓶底部，在盛满晶莹阳光的高脚杯里倒上更晶莹的酒。

面对面坐着，隔着小小的桌子，对着笑脸举杯一起庆祝白天的结束，夜晚的来临。

▴身后的太阳正要落下

欣赏落日其实是需要一个完整的过程的，好像看一场完整的电影，来的太早或者太晚都不好，提前离场更是不能容忍。

七点半落座时候，太阳已经斜到山腰上去，整个天空铺满金线，远处4月25日大桥变成一道剪影，海鸥在朦胧的空气里振翅，有人开着游艇经过，为蓝色碧波划开一道金色切口。

八点钟，太阳开始在山脚隐藏它圆乎乎的胖脸，这时候阳光变得异常温柔，天边的颜色也开始渐渐变粉，直到太阳终于落下的那一刻，天空仿佛突然脱掉外套露出晚礼服的女孩，终于可以从墨镜后面逃出来，裸眼欣赏一下太阳的颜色。

然而真正的落日之美是太阳消失后才开始的，失去了太阳的夜空开始缓缓沉淀颜色，从橘粉，到紫红，再到蓝紫，若是经历了一个整个晴朗炎热的白日，那这个过程会愈发漫长，大概会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观看天空颜色的变化。

仿佛是想要为这个夏夜平添一些浪漫的桥段，我看到石台下淡色沙滩上有两个男孩子牵着手散步，离餐厅吃饭的我们都不远，可以隐约辨认地出他们的白鞋白T恤。

他们散步在大家的眼睛里，餐厅亮起的灯光将浪花照亮，而他们被浪花照亮，然后他们就在深沉的夜色里亲吻。

▴在深蓝色夜里亲吻的男孩们

隔壁餐厅的现场乐队一曲唱罢，大家纷纷鼓起掌来，不清楚是为了夜色还是为了这美景，是为了乐队还是为了这沙滩上的动人的亲吻。

这独一无二的嬉皮和浪漫，都在里斯本无尽的夜里。

Chapter 2

我对里斯本的了解始于夜晚，也终于夜晚。

传言说里斯本的城市里有七个山丘，所以造就了她过山车一样高低起伏的马路，和站在两个路口都见不到彼此的神秘感。更不必说那些窄窄的街道，不经规划式散开的岔路，突然出现的楼梯和突然出现的登山电梯，当然还有里斯本的老古董升降机，全都是因为她是一个建在山间的城市。

欧洲大陆最南端的一块儿，因为已经足够靠南，得天独厚地拥有整条长而完整的海岸线，拥有全年温暖迷人的地中海气候，时刻都有阳光可以晒。

有海也罢，竟却还有山，有绿叶有森林，稍微往西走一走，攀岩也好登山也好任你选。爬山顶看日落比较美还是躺海滩看日落比较美，在这里不需要做选择题，可以两全。

出产美味的葡萄酒和足量海鲜产品，有山有海有闲暇，怪不得已经变成整个欧洲的度假养老胜地。

可是里斯本的内核是非常年轻又嬉皮的，这种年轻感跟她历史的部分碰撞，显得特别迷人。

满城市的年轻人，夜里的酒吧，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城市里的涂鸦，艺术品。

意外会在这里发生，爱情也会在这里发生，街边有亲密接吻的人，拥抱着看海的人，也有在街角痛哭的人，喝醉倒地不起的人。

嬉皮的，正经的，随便的，严肃的，消费的，拮据的，绝望的，也充满希望的。

▴河边看日落的瑞典情侣

人总是会在毫无期待的时候遇到最好的，也会在毫无准备的时候陷入。

我在里斯本认识A，我想认识一个城市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你喜欢一个人，而他带你看他的城市，用他的方式，他的眼睛，他想要让你看到的方式。

著名酒吧街Pinkstreet上最优雅的酒吧当属Pensao amor，坐在窗边小小的红丝绒扶手椅上喝一杯Gin，在贴满泛黄旧壁纸和金漆雕花相框的屋子里穿越回上个世纪。

▴Pensao amor

几条街之隔就是脏又野的墨西哥风格酒吧，卖一款特别的酒分为巴西和葡萄牙两个版本，一个放vodka，一个放tequila，每个尝起来都辣辣的。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摆满廉价的铝制椅子，头顶上两栋建筑之间悬挂着葡萄牙国旗色的塑料和纸拉花，A告诉我说是为了庆祝刚刚过去的圣母升天节。

蛋挞店Manteigaria在夜间也依旧有很多人光顾，撒上满满的糖霜和肉桂粉，会吃的人要分两口吞下，第一口尝味道，第二口为满足。

▴蛋挞店：Manteigaria

喝完酒我们爬到城市的高处去看夜景，晚上的风很大，我的裙子一直被风吹起，即使裹着外套，依然觉得冷得不像是夏夜。

然后我们从高高的马路上往下奔跑，一路走到Tejo河边，河边有一排长长的堤坝和石凳，白天的时候通常会有很多人坐在这里喂海鸥，可到了深夜，游客全都散去，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情人们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月亮在我们正前方，看起来好近，明亮的月光倾泻在水面上，反射着如同沙丁鱼群跃出海面那般闪烁的光芒。裹紧着外套坐在风里，有那么几分钟我们似乎都没怎么说话，就只是在呆呆地看着月光。

▴夜色下的Tejo河但河也是年轻的海

那深蓝色的水面跟夜空融在一起，我说我一直以为这里是海，他笑了笑说也是啦没错。 然后他举起手来指着远方说你看，河流在那里融入大海。

我又说月亮看起来像是满月，A说并不是满月，还差那么一点点。停顿了一下，他说，虽然没有百分之百圆，但她很美。

也见得到4月25号大桥，看起来不如夕阳里那般金碧辉煌，它变成一条线，桥上的灯光点缀着它，如同星星一样，但是等距的、规律的亮点，我觉得它像是一条宝石项链。

▴日落后在Tejo河边织毛衣的女孩

▴她背后是4月25号大桥

4月25号大桥的名字很特别，我很少见到用日期来命名的建筑。

这条桥建于1966年，以当时的独裁统治者“Salazar”命名，后来葡萄牙人民在“丁香革命”中推翻了Salazar的独裁政权，并以革命成功那一天来重新命名这座桥：4月25日。

她被漆成金红色，长长的锁链和跨度令它看起来像是旧金山的金门大桥，事实上人们也称她为旧金山的姊妹桥。

甚至也见得到海对岸的大耶稣像，在大桥的另一端，虽然微小却无比明亮，像一颗萤火虫停留在项链上。

▴从河这边的里斯本遥望大耶稣像

A告诉我，这个耶稣像跟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大耶稣像是同一个雕像，是一个小的版本。

“是巴西送给葡萄牙的礼物”。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的概念，令我不由得在意起巴西和葡萄牙的关系。

巴西曾是葡萄牙在南美洲的殖民地，如今脱离掉这层关系，又隔了两个世纪，可能他们在面对彼此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因为语言的共通性和文化的相似性而产生的亲密。

巴西是南美洲唯一说葡萄牙语的国家，葡萄牙也是欧洲大陆唯一说葡萄牙语的国家，在里斯本遇到过很多过来工作生活的巴西人，葡萄牙应该是就是他们的“美国梦”。

也许因为这这样的关系，巴西才会送出这份礼物，而葡萄牙将它放置在海对岸的Almada，大耶稣在高处张开双臂，好像想要拥抱里斯本。

▴坐在河边约会的情人

像这样的拥抱，我也想要给里斯本。

▴从里斯本遥望对面的Almada

离开里斯本的那天再回忆跟里斯本有关的情节，发现大部分都是夜的记忆，我记得那些街道，那些灯光，那些街角放肆欢畅的人们，那些每天都不一样颜色的日落晚霞，还有那些仿佛无处不在的街头艺人的歌声。

▴Tejo河边的酒吧餐厅如果当天无风，也会是个很好的小酌选择

夜色中的里斯本温柔而隐秘，远看也只有朦胧的、星星点点的灯光，细节什么的也都看不到，可走近她，才会发现她身上好看的暗纹，她的故事，她隐藏在instagram千篇一律网红打卡照片，背后的表情。

我想我爱上里斯本应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是看到4月25号大桥每次在暮色里亮起灯的时候，是在海边吹着晚风吃着晚餐看到太阳缓缓落在山的那边为一切染上金色的时候，是轮渡载着我在碧波荡漾里驶向每一个迷人夜晚的时候，是跟A一起并肩坐在月光下的河边，感叹今天的风真冷，月亮真美时候。 （完）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