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食物让你重燃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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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的牛奶
这次去日本玩,很多人都催我写写吃了什么,然而我真的不是一个吃货。了解我的人知道,我这人有个生理问题,就是味觉极淡,嗅觉灵敏,世间日常能吃到的东西到了我嘴里仿佛都打了个1折,几乎尝不到什么味道,所以我对饮食也就没什么执着和纠结,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偏重喜欢吃某一样东西,久了不吃会想。所以无论是豆瓣广播还是朋友圈,基本看不到我发任何食物。
唯有一样入口的东西例外,那就是茶,所以日常我都是以茶代食,平日茶不离手,至于酒和咖啡我是一概不碰,别人强烈推荐给我的那些“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我也只是接触一次,了解了就放下了,不会念念不忘。
然而这次日本之行改变了我对食物的态度,或者说,重新打开了我的舌头对食物的维度。
第一次敲开我舌头的,是御徒町高架桥下面的瓶装牛奶。
之前我是一直不喝奶的,不喝奶这件事是从娘胎里带的,具体表现为我生下来那天双唇紧闭不哭,医生护士轮番打我都不哭,我奶奶急得不行,以为好容易抱了个孙子还是个傻子。好容易鼓捣哭了,不喝奶,奶头碰到嘴边,马上就扭过头去,递到另一边,马上头又扭回去。
医生说,不喝奶,喂水吧。
然而不光是水,换成米汤、炼乳、豆浆等一概能找来喂新生儿凑合吃下去的东西我都不吃,牙关紧锁,于是医生就用汤匙边缘轻轻撬开我的牙根,企图往里灌,怕我饿死。然而我的牙根一触碰到汤匙边缘就自动锁死。
医生吓坏了,说这样不吃一点东西肯定不行的,于是发动了主任、副院长、院长,全院上下帮我找能吃的东西,当天一起生孩子的病房室友们也过来纷纷支招,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后,还是亲姥姥发掘了一样东西——糕干粉,冲泡了之后没有任何味道,我终于吧嗒吧嗒吃下去了。
吃东西那一瞬间,病房里所有人都哭了,包括院长。
就是这么一个矫情难养的孩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矫情难养的孩子,在我于东京逗留第三天的时候,舌头被一瓶奶给征服了。
那家奶站叫Milk stand,地图上标注的中文是“果汁店”,店里也销售袋装果汁,很好找。打开百度地图,搜索“御徒町”三个字,定位的那个标识上方,恰恰好就是那个 Milk stand,就是这么巧的事,我不知道大家的百度地图和其他的地图APP是不是也这样。如果还找不到,就在“御徒町ding”范围内搜索奶站的英文名就好了。

这个奶站不在街面,而是在大江户线上野御徒町站的出站口,位于铁路高架桥下的人行道旁,店面很小,但招牌很亮,门前生意也很好,我喝掉一瓶奶的时间里数了一下,一共算我来了17位顾客,可以说生意相当好了。主售的是各种冷/热瓶装牛奶,有的品种只有cold的,有的品种只有hot的,价格大概是130-150日元一瓶,瓶子喝完不能带走,所以只能原地喝掉然后还给老板/娘。

我喝的那一瓶,是如图标注的那个140日元的,hot的。口感怎么说呢,反正我是了解到什么叫“一口入魂”,那一口不光感觉所有的味蕾原来真的都是存在的,而且真的会像花蕾一样在风中摇摆,奶味像风贴地而走迅疾刮过草原那种畅快。不光舌头打开了,喉咙好像本身也是能品尝到味道的(不是气味),那一瞬间脑袋里同时涌入了两个念头:“哦,原来‘好喝’就是这个意思啊!”,紧接着就是:“难道我过去37年喝的都是水吗?”


的确,一口下去,足以怀疑人生、推翻过去对于“奶”这个概念的所有设定。一瓶下去,感觉身心上很多事情都不再重要了,有些体会到过去同事和朋友表现过的那种:“没事,吃顿火锅什么都忘了!”这句玄而其玄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幸福,感觉活着真好。

旁街的咖啡
了解我的人还知道我另一个习惯,就是不喝咖啡。倒不是因为我本身是做茶叶生意的,我只是不喜欢咖啡馆里飘荡的那股难以言表的气息,再就是我喝了咖啡会心悸,就像心脏突然加速然后下一秒要冲破肉体从胸腔里鼓出去的那种难受,最严重的一次,我在路边蹲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打车才能回家,差点就想去医院了。
几次心悸之后,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碰咖啡,哪怕是速溶的那种也不行,一杯可以,两杯还是会心悸。所以有人说速溶咖啡里不含咖啡,我是怀疑的,因为我对咖啡足够敏感能够体会到,那种难受的感觉是一致的。
就像我喝燕京无醇,半瓶下去也会脸红心跳一样。
去日本第三天,我是在春日部丈量了一天野原新之助的故乡,晚上回到东京市区,是在银座下车。同行的本地人说,你还不饿吧,我先带你去喝咖啡,就在银座。
然后我就推说从来不喝咖啡、心悸之类的。本地人就说:没关系,听我的,保证你不会心悸,这家咖啡跟其他咖啡不一样,就像你双子座跟其他星座不一样。
这家咖啡店叫CAFE DE L’AMBRE,很小,不光门面小,店内空间也不大两个小咖啡桌可以坐8个人勉强,吧台可以挤6个人,仅此而已。门前一个暖橙色的灯箱,还停着一辆应该是店主的宝马摩托。


吧台内的老板娘会说日语、中文和英语,在各种颜色的顾客面前顺畅切换,而且有中文菜单。拿到菜单,不知所以然,同行朋友的孩子替我点了本店的明星级产品——琥珀女王,老板娘声明这是一款冷咖,一向不太吃冷食的我有些犹豫,但朋友说:放心,这里冷的东西也没问题。
下了单,老板娘开始当面制作,先是烫了一个高脚杯,然后开始磨咖啡豆。朋友介绍说,这家店里的豆子都是由前前任老板自己亲手制作的一款咖啡机,喏,就是对面橙色的那个,用了七十多年,坏了就修,从来没有被其他机器取代过,豆子也是某地特供的。

咖啡摇好,然后倒入据说是店里自制的炼乳,一杯“琥珀女王”就成了,垫上一个皮质带logo的杯垫,老板娘把作品推到我面前,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竟然真的就是盛放在高脚杯里的,看看其他人,也都是高脚杯品咖啡、玻璃杯喝水。


这杯咖啡,怎么说呢,因为我只喝过斯巴达克斯和抠死它,所以这一杯还是很颠覆的,虽然是冷的,但不会带来口腔和肠胃不适,反倒是这种凉凉的温度会给口腔第一时间以“清扫”和“唤醒”的感受,紧随其后,就是咖啡的本味,虽然苦,但是苦得不讨厌,不讨厌,反而惊艳,具体表现在第一口就感受到这名字取得不错——女王,端庄而有态度,不像碳酸饮料那样咋咋呼呼蹦蹦跶跶地走进食道,也不会像其他咖啡那样裹挟着热量、簇拥着、像北京地铁6号线的人潮“涌进去”的,那是一种不慌不忙、顺其自然,柔顺程度,更像是在嘴里含化了一块巧克力。
最后一下的惊艳是末一口,因为咖啡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就是飘在上面的炼乳,炼乳完全是甜的,但不杀嗓子,而是推走了所有咖啡的淡苦味然后给整个喉咙镀上一层甜香,好像打了个友好的招呼一样:“完事了啊。”
美好的东西不宜短时间内重复,这是我的一个处事准则,我没有再试其他的款,而是把惊艳和惊喜留在今后。
这家咖啡馆不太好找,因为不在正街上,但搜索名字和地址能够顺利定位,旁边也没其他的咖啡馆,只要看到门前暖橙色的灯箱就OK了。

大户屋的霸王餐
在日本临行前一天,当地的朋友请我吃了一顿肉。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矫情到轻易不吃肉,不是因为戒条不让,而是我就是固执地认为肉不好吃,无论是四条腿的还是两条腿的还是没有腿的,我不会刻意去找肉吃,吃了也不会馋,就是觉得没必要,近20年都是素食为主,平时就是蘸酱菜和炖菜,最讨厌的就是炒菜,能略微接受的是烧烤这种烹饪形式。
临行前一天,当地朋友说,带你去下馆子吧,咱也吃个大餐,我带你去大户屋。
没想到,这一趟竟然吃了个霸王餐。

我的酒店在上野,大户屋距离我很近,步行10分钟而已,就在上野公园旁边。招牌很大,入口很小,需要坐一个小小的电梯上七层。出了电梯,恰好赶上用餐高峰期,但有一张桌子刚刚走人,很幸运地在安静的角落里得到了一个双人席位,朋友说你人品好,到哪都很幸运,我还担心要等位。
角落坐下,点餐,我是从来不点餐的,不是因为语言不通,而是我有个诡异的诅咒——紫薇兄和齐药师长期跟我生活在一起是知道的,无论下哪家的馆子、无论我点什么,我点的东西都会恰好没有,特别诡异,特别神奇,概率是100%。有那么两次,我点完之后服务员说“可以做”,然后转头就通知我“很抱歉,后厨说最后一份刚刚售完……”
就因为这样诡异的诅咒,紫薇兄和齐药师勒令我今后出去不许我点餐,当然我吃的也简单,给我随便来一两个素菜也毫无怨言。
我把这个诅咒告诉当地朋友,直接放弃了所有点餐权,问到主菜的时候,我给了一个模糊选择:打开鱼类的那一页,一共四样,我让对方四选一,选定右下角的之后,告诉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菜上得很快,但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在说话,所以没太认真吃。主菜的鱼上来之后,我试了一口,完全推翻了之前对鱼的印象——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的腥味都没有,烟熏味也恰到好处。

对于鱼腥味,我有自己的理解,虽然我的舌头对酸甜苦辣咸都麻木不仁,但对腥气却十分敏感,同样一条鱼,同伴们都说腥味大概是“4”的程度(满分是10),但在我鼻子和舌头而言就是“455”的级别,完全无法接受,好像吃了一大把生的鱼鳞,而且那腥味不光在嘴里,还会蔓延到脑袋里,顿时会整个人什么心情都没了,无论是江河里的鱼还是海鱼,甚至是鱿鱼墨斗鱼我都无法接受。
然而大户屋这条鱼,完全没有之前这些诡异的感受,于是我痛快地干掉了半条。

然而就在这时,出岔子了。
之前说过,我嗅觉灵敏,说话的过程中,我闻到了很浓的一股烧糊味,不是烹饪的味道,而是非食材的有机物燃烧的味道,说不清是纸还是什么东西,但不像橡胶。我跟同伴说你有没有闻到,她起初没有反应,但很快下一秒钟餐馆的火警铃声就响了……
同伴马上站起来,找到就近的服务员,以流利异常的日语沟通完毕后,服务员就去查看了一圈,给我们的回复是:不是我们店,是楼上的餐馆有烟触发了警铃,我们会处理,请放心用餐。
同伴落座之后,我已经准备好要撤离了——我有个好习惯,就是外出随身的胸包不摘,即便是吃饭也不摘,手机也是带栓绳的跨在脖子上。我对同伴说:你先把衣服穿好,我们随时准备跑。
同伴就把围巾重新绕在脖子上,说没关系,我们继续吃吧,日本人对于安全方面还是很谨慎的。
鱼又吃了两口,警铃二度响起,这时候服务员已经打开了两个消防通道的门,其中一个距离我两米远,穿堂风里的糊味已经很浓了,这时店里的服务员也开始蹲下身子跟餐客们逐一交谈。我觉得不妙,同伴也紧张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候,警铃三度响起。
同伴说:我再问问店里的人吧。
我说:嘘————————————————
果然,远远地传来消防车偶~~~哇~~~~的声音,然后就哇~~~~~地一声停在楼下了。
我说,咱好像该撤了……
与此同时,店里开始跟我们说明情况,说楼上烟雾过大触发了警报,安全起见请大家有序撤退。
我们隔壁的座位刚坐下两个目测70+的老太太,听服务员这么一说,俩人对着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慌张,估计也是觉得这经历很雷人吧,菜还没点就要被请走了。
起身,拿东西,同伴要去结账,服务员很诚恳地表示:真的不用了,是我们一方导致您和朋友没有顺利用餐,十分抱歉,这一单我们店内负责。
我们的座位距离其中一个消防门特别近,我们沿着盘旋的消防梯就下到了一楼,出门,外面红光闪烁,N多个全副武装的消防员正在看着我,回头抓到同伴的肩膀,我俩赶紧车到马路对面,再回望过去,楼上依然没有看到明火和浓烟,楼体另一侧,消防员已经开始进入大楼了。我数了数,一共是7辆消防车,目测大概有40-50位消防人员,果然日本人对安全还是很谨慎的。

到了安全地带,我俩也相视大笑。同伴表示很不好意思,刚单请我吃一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表示无碍,毕竟吃什么倒是次要,关键是一起度过的时间,有几个人会有这样的经历呢?第一次来日本就吃了一顿霸王餐,而且人都毫发无损,甚至有惊无险都算不上。
掏出口袋里的用餐收据,上面还印着我们的消费额度:3530日元。我说,留个纪念吧,没吃完的鱼,下次可以继续完成,顺便把这一账结了。但同伴说:他们一定不会收的。
我把这次“被霸王餐”的经历告诉紫薇兄和齐药师的时候,紫薇兄当即表示:真的,你以后别点菜了。

之后我们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喝了一顿咖啡,吃了一种栗子泥做的甜点,味道很好,不齁不腻。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个大叔带着闺女,把自己餐盘里的冰红茶搞翻了,饮料洒了一鞋子,很窘迫。我掏出胸包里的纸递给他们,于是坏了——那父女俩疯狂地朝我鞠躬行礼表示感谢,那气势,那诚意,好像我救了他们一命似的……我没办法也只能用英文回复“没关系的请随便用”,刚鞠了三个躬我腰就受不了了,以后再也不吹牛说我是练过的了……
同伴说:你真的很擅长观察人,以后你也不要总说你自私,我觉得你挺体贴的。
也许吧,我觉得自己还是很自私,相对而言更在乎自己的感受,但也不希望目光所及之处有人太窘迫。毕竟能在人间投胎已经很那啥了,难上加难,能避免就避免掉吧。
小当家有一句话:“料理就是为了让人们幸福啊!”
生活就像美食,就像料理,做得索然无味,也许是为了谋生、成本所迫,也许真的是水平还不够,实在没有天赋。但故意掺水、地沟油、用劣质原料,那就是缺德了。生活在岛国上的人们把食物做得又舒服又美丽又精致,也许就是为了告慰肉身吧,在这个充满地震台风和窘迫空间的岛上,如果食物再不能予以告慰,那还能指望什么?
反观,我们呢?

最后,推荐一个木村拓哉的最新日剧,喜欢美食的可以爽一下——

日本东京之行—DAY 3 埼玉县/春日部/踏访蜡笔小新的故乡 https://www.douban.com/note/743099196/
日本东京之行—DAY 2 上野公园/东京国立博物馆/御徒町 https://www.douban.com/note/743026390/
日本东京之行—DAY 1 上野/浅草寺/闹鬼酒店 https://www.douban.com/note/742543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