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
小时候,我家一直吃的是泉水。
我们村的人、周围村庄的人也都在吃这个泉的泉水。
那泉水,是我吃过最甘甜的水。
我家就在河边,顺河边坡道下去,沿河走二百米左右就到泉水跟前了。
我的家乡属于干旱贫瘠之地,这口泉,似乎是苍天赐给这个地带上人们最大的福祉,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这口泉在河边,地势比河道稍微高一点。泉不大,泉口可伸进去两把舀子大小,泉口伸进去便是储水槽,储水槽可同时存储十桶水的样子。泉身是拱起来的,不知是人为拱起来的还是自然因素使然。
曾问父母这口泉是什么时候有的,父母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像我一样,生下来这口泉就在。
小时候,抬水是我每天放学后必备的功课。我或和哥哥姐姐,或和妹妹,拿一根棍子,一个桶,一溜从坡道跑下去,跑到泉水跟前。
看到泉水是满的,我们就很高兴。多余的泉水顺着泉口自然流出,流向河道边的草地里,再汇入旁边的小河中。
舀水前,我们都先轮流在泉口把水喝个够。泉口有一个小小的石头砌成的坡,因年代久远加之泉水常年自流,泉口的小石头坡被水流冲的无比干净。我们俯下身子,嘴搭在石头上,便开始咕咚咕咚的喝起来。那泉水下肚,整个人都和这泉水一般,浑身变得清澈舒服。喝足了,拿出舀子,伸进泉身,舀上满满的一桶水抬回家。舀一桶水,泉里的水量几乎没变化,还是那么多,往出不断的流溢。
常常,我们要把家里的缸抬满水。
抬水的高峰是早饭前和晚饭前。这两个时段,周围人会陆续走到泉水边,或是大人担水,或是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抬水。泉水在这两个时段,很快会被舀空。
我们为了赶早,经常早早跑去抬水。大多数时候,泉水都是满溢的,有时候去的迟了,泉水被舀的剩下半身,或是舀的只剩下底了,我们就得等到泉水再次储满、流出来再舀。
等待储水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泉水必会满满当当的再次流出来。小时候,出于好奇,会趴在泉口往里看,看看泉水到底是怎么变满的。眼睛眨巴着眼看泉水慢慢变满,也看不出个究竟。读初中后才知道是从小小的泉眼里冒出来的。
稍微大点了,我便开始学哥哥姐姐担水。刚开始担两小半桶,慢慢的担两小中桶,最后就是满担的担水。
我满担担水的日子似乎不长,家里便打了一口井。
自从家里有了井后,我们就再很少抬水、担水了。周围的人也和我们一样,慢慢的都打了井,开始吃井水。除非家里停电无法抽井水或是冬天水管冻住无法抽水,我们才去担泉水。
泉水周围日益冷清。但它还是难么日复一日的在流。
后来,我去外地上学了,再没去泉水边看过。只看到泉边的河流日益变干。我以为,泉水也跟河水一样,因污染和生态破坏变得干涸。
我家通往泉水的小道因河流改造被挖断,我再未去过泉边。
工作后,一次回老家,舅舅说要拿桶去泉里接水,我才再次记起——我以为,泉水因河身加固工程已被封死。
走到泉水跟前,看到整个泉身已全被水泥曼住,没有了泉口,没有了水流,只有一根管子插在中间,泉水从管中不断流出,流向河中。
接水中,舅舅说,这个泉水要比城里卖的桶装水好喝多了,我只要能回老家,都会带上桶装水的空桶,满满当当的接上几桶带回城里。
我理解舅舅,我就是吃这泉水长大的啊。
只是,看着被封死的泉水,心里难过的不知如何是好。那泉水可是活的呀,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水泥封死,只留下面部呼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