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我负神明(韩愈10)
三十五岁的韩愈,左牙床第二颗牙掉了,头发白了五分之一,两鬓白了一半,胡须白了几根,眼睛开始昏花。
不久前,收到十二郎的来信。十二郎得了软脚病,经常疼得厉害。韩愈宽慰他说,这种病在江南很常见,不要太忧虑。韩愈劝他最好能搬到北方来。十二郎现在还在宣州。
孟郊在溧阳,溧阳离宣州很近,孟郊在那儿也很不痛快。韩愈又想到陆傪死在去歙州的路上,虽然陆傪是走到洛阳就死了,但这也让韩愈对歙州没有好感。歙州离宣州也很近。总之,在韩愈的印象里,江南不是好地方。
韩愈又想到崔群。崔群也在宣州,在幕府任职。崔群是和韩愈同榜的进士。欧阳詹也是和他们同榜的进士。还有李观、李绛、王涯等人。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被称为“龙虎榜”。后来,李观死了,前年,欧阳詹也死了。欧阳詹死前不久,韩愈还见过他。那时候韩愈在徐州幕府任职,跟随张建封去京师朝正。当时韩愈郁郁不得志,写了《驽骥》给欧阳詹看,欧阳詹在国子监任四门助教。他宽慰韩愈之余,打算率领国子监学生跪到皇宫前,请求朝廷让韩愈供职国子监。碰到点事,最终没做。但韩愈很感激。没多久,欧阳詹就死了。韩愈写了篇哀辞,寄给崔群。
现在,韩愈也在国子监。韩愈的四门博士比欧阳詹当时的四门助教低一品,俸禄更少。韩愈又把家小接来京师,生活很困窘。之前韩愈以为做官后生活会有所改善,现在看,生活并没有改善多少。之前没有做官,韩愈常想归隐。现在做了官,韩愈还是常常想归隐。尤其是看到膝下小儿女的时候。不过,即便归隐,也是归隐在嵩山之下,伊颖之上,是不可能去江南的。韩愈给崔群写信说:
“宣州主人贤明,同事都是君子。足下虽然身在羁旅,也还可以度日。乐天知命,是前贤面对逆境的心态。足下比很多人高明千百倍,请不要以仕宦的进退连累到心情。宣州虽然清凉高爽,但毕竟是大江之南,风土和北方不同,一定要好好照料情绪,把心安定下来,才能抵御外患入侵…… 以足下的贤德,穷困中也能不改其乐,更何况宣州也不算太远,周围也有朋友。之所以啰嗦这些,是我知道,以足下的水平,做幕僚实在太委屈。”
韩愈在幕府时是很压抑的。因此也担心崔群,还担心江南的风土崔群不适应,加上自己近来身体衰弱,韩愈也怕崔群突然死在江南。所以写信劝他保重。但韩愈不想让崔群觉得自己是在安慰他:
“说这些不是要安慰足下,只是想表示和足下亲近,对足下敬重。古来贤者少,不贤者多。贤者常不能遇见明主,不贤者却身居上位;贤者常养活不了自己,不贤者却志满气得;贤者即便得到小位置也会很快死掉,不贤者却能活到眉寿。真不知道造物者是怎么想的!
“我在朋友间往还十七年了。这十七年里,认识的人也有成百上千吧!不能算不多。亲如骨肉兄弟的,也不少。有些是因为一起共事,有些是因为才气,有些是倾慕美德,有些是接触久了。有些最初不了解,久了也亲密起来,往后如果没有大的过恶,也不会断交;有些虽然人品不太好,但待自己很厚,以后就是后悔,也没有办法。交情浅的不说了,交情深的,也就这些。至于心里真正敬服的,言行没有瑕疵,窥测不到涯际,明净醇粹,笃实光辉又气象常新的,只有崔君你。我虽然愚陋无知,但圣人的书没有不读的,其中精粗巨细,出入明晦,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也都有所涉猎。因此,我确实知道足下出群拔萃。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和足下的感情还需要说出来吗?但之所以要说,是怕足下以为我和很多人深交,以为我不分黑白。不过,话说回来,我既然自以为了解足下,却怕足下不了解我,也是不应该。”
韩愈诚恳地表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韩愈近来名声鹊起,又广泛交游,有交不择人的诟病,比如和于襄阳的结交。韩愈生怕别人,尤其生怕过去的好朋友认为自己黑白不分,交往太滥。崔群是他发自内心敬重的人,和孟郊、张籍、李翊、侯喜这些密友不同,韩愈对崔群更多的是敬重。因此,才向崔群解释剖白,有些朋友,只是因为相处久了,或者厚待自己,不见得内心就赞许他们的人品。
当然,人品不好的韩愈也不会深交。只是,慢慢地,韩愈不再像以前那么苛刻,也会学着在人群中周旋往来,保留一些“面子上的朋友”。虽然算不上真朋友,甚至内心都未必看得起,但只要不是太糟糕,也就逢场说句场面话。必要的客套与褒奖,韩愈也在学着施予他人。毕竟,文名渐起,这些应酬是免不掉的。
但韩愈也有顾忌,怕崔群这样的人因此看低了自己。另一个原因,他真的怕崔群死在江南。这样辉光日新的朋友还是很少的。韩愈说:
“我的牙掉了,鬓白了,眼花了,突然很想念足下,很想和足下见一面,互诉衷肠。但我家小儿女都在膝前,我舍不得他们,也不能去看你,你什么时候能回北方?我不喜欢江南,等官满了我就搬到嵩山下,你要能搬过来该多好,我是走不了啦。你珍重自爱,饮食一定要注意,别思虑太多。这是我所有的期望。”
其实,崔群的适应能力,比韩愈好很多。十年前,他们一起科举,副考官梁肃说,崔群虽然年轻,将来必定位至公辅。没多久,梁肃就死了。二十多年后,崔群真的做了宰相。还因为崔群的求情,韩愈免去了杀头之祸。那是后话了。
崔群没有因为韩愈交不择人而觉得韩愈黑白不分,但韩愈自己却放不下。那次给于襄阳写信后,收到了回复和赞许,也就成了朋友。于襄阳阔绰大方,但对百姓很压榨。这让韩愈不满。韩愈给崔群的信中说,有些人人品算不上好,但是厚待自己,以后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并没有提名,但恐怕指的就是于襄阳这种。第二年,正好碰到两个人到于襄阳管辖的郢州、复州任刺史,韩愈就在送他们的文章中,委婉地对于襄阳规劝。
这两个人中,郢州刺史许君和韩愈相对熟些,韩愈的序文中,说了自己和于襄阳的关系,然后说:
“天下的事,上下一心就能成,上下异心就要败。如果刺史偏袒本州,不实事求是地向上级反映,或者上级征敛过急,不能体察各州疾苦,刺史就无法安稳,观察使也不能有政绩。百姓穷困,赋敛不停,就只好做盗贼。如果刺史不偏袒本州,观察使不急于征敛,政令就不可能不好。我之前对于公说的,于公赞同,现在说这些,于公又岂能不信……我和使君并非点头之交,因此,用规劝而不是歌颂,来为使君送行。”
复州刺史崔君,和韩愈就没有那么熟了,韩愈给他的序,说得更委婉:
“边远的小民,从没去过县里,他们有什么困难,可能连乡下小吏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县里领导。县领导知道的就很少,更不要说刺史。税总是这么多,百姓的收成却不稳定,遇到水旱瘟疫,百姓能怎么办呢?基层县令不汇报,上面连帅不了解,下面百姓穷,上面征税急,刺史在中间不好当呀!不过,崔君去复州做刺史,连帅是于公。崔君的仁德足以舒解复州百姓,于公的贤明足以让崔君逊色。崔君此去,只有做刺史的荣耀,没有做刺史的困难。我承于公不弃,又和崔君是朋友,就替复州百姓谢谢于公和崔君的恩泽吧!”
意思明白条畅,言辞又温婉。不像前些年那么峻厉了。原因之一,是在国子监的两年里,在诸多交游和应酬的浸淫中,韩愈越来越驾轻就熟地掌握文章的“柔”。这种“柔”不是“娘”,不是“无力蔷薇卧晚枝”的“女郎”风格,而是为了讲真话不得不拿捏的分寸。另一个原因,是韩愈比以前老了,气血没那么旺盛了。
这年,韩愈三十六岁。正月,传来杨凝死的消息。杨凝是韩愈在汴州幕府的同事,当时常常一起讨论文章。这让韩愈悲恸不已。一天早上起来,想到杨凝,又想到陆傪,韩愈坐着哭了很久。
不久,韩愈掉了第二颗牙。接着,第三颗、第四颗……
韩愈写了首《落齿》:
去年掉了一颗牙,
今年又掉一颗。
说着说着,就掉了六七颗,
势头还没有要停的样子。
没掉的,也活动了,
掉完,就不会再掉了吧。
刚掉第一颗时,
觉得豁牙很可耻。
掉了第二颗、第三颗,
就担心自己快死了。
每次牙要掉的时候,
既谨慎,又害怕。
不能好好嚼饭,
也不敢漱口。
不管怎样,牙最终都要抛弃我,
看着牙掉,感觉就像山崩。
掉多了,就熟练了,
就感觉跟以前差不多了。
现在,还剩下二十来颗,
我知道,它们会一个个掉下去。
一年掉一颗,
还能掉二十四年。
和六十岁时一下全掉完,
好像也差不多。
人家说,牙掉了,
就活不太久了。
我说,活着总有个头,
活得长,活得短,最后总归是死。
人家说,牙豁了,
别人就会惊讶地盯着。
我说,庄周不是讲过吗,
树木和大雁,各有各的命运。
不方便说话,沉默不是更好吗?
不能吃硬的,软饭不也挺美么?
写首诗吧,
拿去逗逗老婆孩子。
从去年掉第一颗牙开始,韩愈就担心自己活不太久了。那时候孟郊去溧阳,韩愈让他给十二郎带封信,希望十二郎能回北方。韩愈说,我不到四十眼就花了,头发白了,牙不行了,想到父亲和兄长都在康强的年纪死掉,我这么衰朽,还能活多久吗?我没法离开北方,你又不肯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突然死了,给你留下无尽的伤心。
韩愈完全没想到的是,十二郎先他而死了。十二郎比他年轻,比他强壮,却先死了。韩愈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孟郊的信,耿兰的报,就在他手边。韩愈哀号:
“我哥哥这么善良,他的孩子怎么就活不到老呢?你这么淳朴,怎么就不能蒙受先人的恩泽呢?怎么老的病的还活着,年轻的身体好的倒先死了?…… 你病,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病;你死,我不知道是哪天死;活着没能力把你接来住,死了不能在你身边哭。入殓,我摸不着棺材;下葬,我看不见墓穴。是我辜负了神明才让你死这么早呀!我对先人不孝,对你不慈!不能好好养着你活,不能守着你一起死。我们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地之角,你活着不能在我身边,死了不能到我梦里。这都是我的错,我能怨谁呢?苍天呀!哪里才是头!”
韩愈没法离开京师,只有派人去祭奠。韩愈安排去的人问问,十二郎家里的存粮够不够孩子吃到守孝期满,够的话,就守满孝再接过来,不够,就现在接过来。其他奴仆,就留在那儿守满孝。韩愈在祭文里说:
“今年以来,我身体越来越差,毛血一天比一天衰,志气一天比一天弱,要不了多久,就会跟你一块走了吧!死了要还有知,我们不会离开太久了;死了要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悲伤太久了,在以后无穷无尽的日子里都不会再悲伤了…… 我要是有能力改葬,一定把你迁回祖坟…… 从今往后,我对人世也没什么留恋了,以后就在伊颖之上弄几亩地,教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长大,养你的女儿和我的女儿到出嫁,也就这些了……说这些,你能知道吗?你恐怕不会知道吧!唉!”
十二郎死后不久,韩愈的四门博士任期就满了。任期两年,满了,就成了散官。韩愈是将仕郎,散官中级别最低的,从九品下。为了养活家人,韩愈只有再谋个职位。
当时,很受皇帝欢迎的一个人是京兆尹李实。京兆尹是京师一把手,从三品。韩愈给他写信,把诗文寄给他,希望他能提携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去信起了作用,韩愈被调到了御史台,做监察御史。御史台是监察机构,最高领导是御史大夫,但当时没有御史大夫,由御史中丞来负责。表面上看,韩愈是由御史中丞李汶举荐的。但为什么李汶会举荐韩愈,就不好说了。
也许和韩愈不久前上的《论今年权停选举状》有关。七月份,因为关辅一带饥馑,朝廷下诏暂停明年吏部的选举、礼部的贡举。停掉选举,很多来长安考试的学子就会回去,外地的暂时也不会来了,京城人口减少,饥馑会缓解一些。
韩愈认为这样不好。停掉选举,会影响很多学生,还会让远近惊惶。京师人口不下百万,应考的学生也就几千,加上僮仆畜马,也没多少,不会成为太大的负担。不过,韩愈的建议没有被采纳,第二年选举还是停掉了。
但这封奏状给人一种印象,韩愈好像不认为饥馑太严重。作为京兆尹的李实,很需要有这样看法的人在监察机构。而韩愈给李实的信中写道:
“韩愈来京师十五年了,见过的公卿大臣不可胜数,他们只是守官奉职、没有过失而已,还没有见谁像阁下这么为国家操心忧虑。今年以来,已经一百余天没下雨了,种子不能入土,田野没有青草,这种形势下,却没见盗贼蜂起,粮价也没大涨,诸坊、司、军、县,都还井井有条,奸猾者也没冒出来,若非阁下治理有方,布宣天子威德,是不可能如此的。”
李实看了不会不高兴。很多人说韩愈这是谀词,但我想,事情恐怕要动态地看。韩愈说,没有见谁像李实这么忧虑,也未必不是实事求是,因为这恰恰说明关辅的情况比往年严重。只不过韩愈是反过来说而已。
另外,从灾荒到饥馑,到社会动荡,有一段时滞。并不是刚干旱就有社会动荡。从《论停选举状》也可以看出来,至少七八月份的时候,京城一切看上去都还运转良好。
也许这封状子和信,让李实觉得韩愈在向自己靠拢。韩愈做上监察御史,可能与此有关。在御史台,韩愈和刘禹锡、柳宗元、张署、李方叔等人成了同事。
迁为监察御史没多久,京城的情况就严重起来。这年秋天,霜下得很早,加上春夏干旱,庄稼几乎绝收。本来朝廷下诏免去租税,但李实不同意,李实告诉皇帝,今年虽然有旱情,但庄稼很好。于是租税没免。李实致力聚敛。有相当一部分官员,是李实这样的:致力聚敛,进贡给皇帝,博得好感,再升官。
庄稼绝收,赋敛又急,到了年底,京城开始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很快,很多家庭要卖房拆屋来缴税,再接着,有卖妻鬻子出现。作为监察御史的韩愈坐不住了。他走在街上,看到有出生不久的婴儿被扔在沟壑间,有人抱着孩子要向人家换一斗小米,问来问去都没人搭理。成群结队的饥民,有人饿死路边,亲人站在一旁哭。韩愈受不了,写了封《论天旱人饥状》,恳求朝廷免去租赋。韩愈说,这些情况,群臣都没敢向陛下汇报,陛下也都不知道。
我们今天怎么知道当年李实对皇帝说,“今年虽然有旱情,但庄稼很好”,并且因此没有免租赋的呢?《顺宗实录》记载的。《顺宗实录》这一段是谁写的呢?韩愈。那是后来韩愈任史馆修撰期间的工作。所以说,韩愈给于襄阳的信中,说在上位者和在下位者未尝不互相需要,真是大实话。不过,韩愈写《顺宗实录》,必然要有理有据,不能瞎编。但措辞上的微小变动,可以自己拿捏——那就够关键了。
话说回来,《论天旱人饥状》递上去,十天后,韩愈被贬阳山。一起被贬的还有监察御史张署、李方叔。
阳山,又是岭南。离当年韩会被贬的韶州很近,都在今天的广东,一个是韶关,一个是清远。
岭南的环境,可比江南恶劣太多了。
韩愈不太清楚自己被贬的逻辑。难道是上疏得罪了李实?有可能。但也存在另一种可能——他的同事兼好友:刘禹锡和柳宗元。
刘、柳也都是文章大家。和韩愈早前就认识,现在是同事。刘禹锡是监察御史,柳宗元是监察御史里行,就是非员额的监察御史。虽然私交上是朋友,但政治上,他们不是一个团体的人。
刘禹锡和柳宗元,刚调到京师不久。他们在迅速朝“二王”靠拢。“二王”是翰林待诏王伾、王叔文。王伾擅长书法,王叔文擅长下棋,二人常出入东宫,和太子关系密切。太子年轻气盛,对宫市愤愤不平。宫市,就是皇宫的采购,说是采购,其实是掠夺。太监到外面,看中什么,说宫里采购,就拿走了,随便丢一点钱。白居易《卖炭翁》说的就是宫市。
一天,太子对侍读们说,回头要好好向父皇反映一下宫市的问题。其他人都称赞,王叔文默不作声。太子回头问王叔文怎么回事,王叔文说,太子的职责是什么?是问安。你要是在陛下面前讲这些,他怀疑你在笼络人心,该怎么办?太子吓出一身冷汗,由此更器重王叔文。王叔文常对太子说,将来谁能做宰相,谁能做将军。急于仕进的人就向他们靠拢,像韦执谊、韩泰、刘禹锡、柳宗元等。
韩愈对王叔文、韦执谊很厌恶。但自己的厌恶和鄙视,是怎么泄漏出去的呢?
混官场需要城府。随便表露好恶会带来很大麻烦。韩愈虽然直率,但不会太不谨慎。有些评价,是不方便公开说的,不说,心里又不舒服。那怎么办?有一种办法,写诗。
诗和诗不一样。有些诗,是应酬之作,谁都可以看到;有些诗,是写了放在家里,顶多给几个亲近朋友看看。应酬诗里的话,不能全当真,当真也要拐个弯儿。但写给自己的诗,就很不一样。诗言志,从诗中,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文革时,张春桥在华国锋被确定为接班人的那天,就抄了一首王安石的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韩愈也爱写诗。这年开春,天非常冷,韩愈写了首《苦寒》,说,“一年里,四季应该是平分的,但是,这个冬天它很霸道呀,该走了,还不走,抢了春天的位置。掌管冬天的大帝颛顼,不廉洁;掌管春天的大帝太昊,纲纪废弛。因为这两个家伙失职,把我们冻得不得了。草木刚抽芽就被冻死,寒风狂飙肆虐,像镰刀割人……,上天真该好好整整那些狂傲奸佞的家伙。”
后来,因为干旱,在炭谷湫祠堂祈雨。韩愈看到男男女女对龙王顶礼膜拜,祈求降雨,很不屑。他一个人走到龙潭,发现就是一块小水洼,阴森森的,就写了首《题炭谷湫祠堂》:
“龙,算什么玩意儿?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知道谁在帮它,它还以为自己很有本事…… 住在幽深的寒潭里,一看就知道是阴险狡诈之徒。鱼鳖拥护着,它骄傲顽鄙之极……妖怪伺候着,要看它脸色行事。我来时正是中午,四周阴森可怖。这么小的巢穴,也敢兴风作浪?只恨没有利剑,不然我就血洗这牛蹄大的水洼……”
韩愈当然不是对龙、颛顼、太昊有意见,他是对某些官员有意见。他在诗里骂龙,骂颛顼、太昊,这些诗,不是公开的。但是,总会给周围比较熟的朋友看看,感慨一下,发发牢骚。朋友私下聚会说的话,有些传出去,是很麻烦的。韩愈对王叔文、韦执谊等很看不惯,而刘禹锡、柳宗元又和他们走得很近。韩愈有些疑心,但又觉得,在人品上,刘禹锡、柳宗元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带着重重疑惑,韩愈踏上了南贬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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