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帕米尔高原五:嘉峪关
大明嘉靖十八年(1539年),关城以南的祁连山白雪依然,秋风不算太烈,连日来天气还甚为暖和。在黑山上修筑的悬臂长城很快即将开工,开始第一垒的浇筑,肃州兵备道李涵轻马薄裘,再次来到嘉峪关,巡看工程的进度。

四更鼓起,出肃州城,正是朔月,向西的官道上,只有零落的几个茶店招牌迎风晃荡,店后的矮土墙上透露着一丝半点的火光摇曳。自哈密卫撤守以来,西行商旅几乎全无,这茶店也只是供应似他这样的官军士尉。离嘉峪关城几里的地方,有一个小镇村落,是守城士卒亲眷和流民聚拢而来的。五更鼓起,天色微凉,早有樵夫在街上插标卖首,几个去往私塾的幼童被自家黄犬撵着行走在村落的街上,在街头拐角的店家买下包子,赶紧斥走了自家的黄犬,往巷里的私塾先生家跑去。

李涵坐在嘉峪关的游击指挥署客堂,这一早上骑马而来,还真是有些疲惫。游击指挥一大早去了讨赖河巡边,兵丁给李涵泡上了一杯浓茶。

“我到城上看看,你等不必跟随。”
登上嘉峪关城,西北的荒凉一览无遗,漫漫碛滩,行人绝无,自从朝廷决心闭关停贡以来,很少有人再踏上去西域的道路,大明疆界也至此而终。自嘉峪关东去,朝廷集中力量办大事,连年征发徭役,仰仗天子威灵,重新修筑了长城工事。

左祁连,右黑山,后酒泉,仿佛是一种文明的隔离和时空的抛散点。班超说,“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想当年古人功业,这酒泉就是如今我大明的肃州,河西四郡,早已残缺,敦煌悬置关外,而如今自己能做的就是整修关隘。隋唐,曾几何时,此等繁华,而曾几何时,我们又如此沦落,涣作散沙。

“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

“昨夜宿祁连,今朝过酒泉。”
目之所及,祁连山的雪似乎是千年不化,历汉经隋,迭唐至宋,如今我大明的诗人早已不来此边塞。“孤城当瀚海,落日照祁连。”前人诗句,后人“乘凉”。

李涵生于大明弘治五年(1492年)。
同这一年,相隔上万里,远在极西大海,西班牙王国巴罗斯港,船队桅杆上开始挂下十字旗,喝得烂醉的水手一股脑地从码头栈桥往船上挤。港口的街道上污水横流,长筒靴踩在刚下过雨的泥渍上,黏湿难忍,嘈杂的街道人声,各种轻蔑和污俗的话,稍一注意便能入耳。航海家哥伦布挥帽向女王的使臣示意,甲板上的水手咧着嘴,岸上的人群嘲讽地看着这支即将远航的船队。
不到此年终,哥伦布抵达美洲,终于发现新大陆。
而同到这一年终,李涵的父母春节过的十分高兴,喜得一子,免不了给灶王也烧去了不少香表。

“三春白雪归青塚,万里黄河入黑山。”大明嘉靖十九年秋,已是四十多岁的李涵巡阅长城,走入黑山,黑山峡谷深处,此时还能觅得一些草长鸢飞,可乌鸦真是极多,乡民称之为“悬臂长城”的工程就此竣工。

“黑山南面更无州,马放平沙夜不收。”

1539-2019,此期间又过去了四百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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