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枕顶

好几周没去逛徐东了。其实也没什么大的逛头，一年到头难得碰到一件喜欢的东西。昨日江滩晨步，之后去逛了逛，进门就在小傅摊上看到一片粉彩四方枕顶，粉绿二色绘回纹边，中间画三个人，戏曲人物，张生莺莺红娘，西厢故事。民间日用之物，并不精细，但东西开门老，光绪之物，当无疑义。老东西躺在地上自带光芒，看上去逗人喜爱。小傅熟朋友，简单交流一下价格，收下来。想，平时若逛店，做老货生意好东西多的精品店，碰到这样的小板一定不会理睬，因为选择余地很大，轮不上它。地摊不一样，偌大个场地，几百个摊子，假货遍地，看到一件有模有样的真东西便觉得稀罕，好像让它躺在地上喝冷风是暴殄天物，无论如何要捡起来带回家去才安心，哪怕要花点日渐宝贵的银子也顾不得了。带回家未必宝贝它，还不是放到一边坐冷板凳。人性如此，也没有办法。

西厢是个好题材，故事性强，人们喜闻乐见。瓷上西厢也是热门，明以来各类器皿上常见。我却收得不多。比较少见的红楼反而收得多一点。这片小板上的西厢人物画得比较率意，甚至有几分卡通，不算好，但我喜欢，觉得看上去多少有点幽默感和戏剧性。晚清画瓷，也就这个样了，太精太细不大可能，那个时代使然，不可苛求。

枕顶是从前枕头两端的饰品，多是手绣各类题材的两片四方绣片，存世量很大，现在地摊以及古玩店还很多见，多数是红地彩绣，也有其它地子的。其实我也挺喜欢，看到好的也想买，但忍住没买，不想玩得太杂。枕头以枕顶为饰至少应有千年历史。元人张翥有一首江神子，题目就叫枕顶，其曰：

合欢花样满池娇。用心描。数鍼挑。面面芙蕖，闲叶映兰苕。刺到鸳鸯双比翼，应想像，为魂销。

巧盘金缕缀倡条。隐红绡。翠妖娆。白玉函边，几度坠鸾翘。汗粉啼红容易涴，须爱惜，可怜宵。

词意绮靡，撩人遐思。枕头嘛，物件虽小，想象空间很大。所谓满池娇，是古人绣品上的一个题材，荷塘小景，荷花鸳鸯以及水草花卉，绣在枕头顶上，影射情事。枕顶除了绣片，也用其它各类材料去做，比如铜鎏金的，瓷的。我所见的瓷枕顶多出自于晚清，四方的，或者长方的，绘各种题材，四周留小孔以便用针线将它敹到枕布上去。此前收到两片长方的，很巧，也出自徐东，绘仕女；昨日收的这件四方片绘西厢，其实也是仕女。我见枕顶绘仕女的偏多，在古人眼中，似乎睡眠总与女人有关。想想也的确如此。

孤枕难眠。我孤枕好多年了，睡眠挺好的，总是沾枕就着。可见老话未必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