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在车站发传单的阿姨
晴朗的日子里，连月牙也对我笑了。
尽管朔风寒冷，但每当我迎向车站时，眼里总是满溢着光芒，光是这一点就觉得分外满足，让人心里也觉得灿烂，饱含着温度。
我照往常一样，买一杯绿豆粥和包子走到车站等车时开始用餐，不，今天有点不一样，我特别要求把包子换成烧卖。
吸管尖头猛地扎进塑料杯子，吸上来第一口温热而充实的粥，便冲开我鼻子、喉咙所有堵塞。我常常觉得，粥对鼻炎患者是最为友好的。
这时我不禁想，今天天气那么好，那位阿姨应该也在吧？果然，我往车站另一头暼去，发现她一如既往地拿着一沓蓝色的宣传单页，穿着红外套，戴着一顶圆帽，站在树荫附近。
我朝她走过去，同她问早打招呼，好像我们已经熟络很久似的，尽管我至今不晓得她的名字，但我们又的确不止见过一面了。
自从换新公司后，我开始换到对面来等车，不知何时发觉，车站旁常有一位阿姨在此发传单，树下放着一台音响无限循环着它的宣传语：“XX口腔，一家让老百姓种得起牙的医疗机构…镶牙最低60元/颗…拔牙仅需19.8元/颗…”
就这样，我终于被洗脑，对这家口腔医院再也无法忘怀了。但这都不足以让我记住这个阿姨，与她产生联系的事情，主要还是那一次，她要去上厕所，不知竟怎么找上我帮忙看东西，我一口应承下来。等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我马上后悔了。
果然，车就在这时来了，我看看车，又看看音响，人生的抉择忽然落到我面前，纠结之后，我还是没有上车。
那阿姨回来后，我便带着苦笑说：“您来了，我的车却刚刚好开走了。”
说完我自觉失言，因为阿姨的神色变得不安起来，着急地说：“那怎么得了，你怎么不先上车呢？”
“那怎么行？”我目光瞥向音响。
“东西一下子丢不了，女啊。”
“没事没事，车很快又会来的，要不您帮我也祈祷一下吧。”我不好意思地眯着眼睛笑笑，试图缓解尴尬。
然后我们就一起站在马路边，看着过往车辆，一边祈祷一边闲聊起来，直到八点十几分，我的车终于又来了。
隔天的早晨。
“诶，来等车啊。”
“我刚看到车过去了，不过现在还早呢。”
她笑了笑，问我早上怎么只喝粥？
我说不呢，还要吃个包子或者别的，今天是烧卖。
“妈妈不给做早饭吗？”
“我老家不在这儿。”
“哦，那你是租房子，”她顿了顿，“在外面租房可不简单，要交蛮多费用的。”
“是啊，而且我还养了猫。”
“什么？你还养猫了，那养不得嘞！猫到处掉毛。”
“那能怎么办呢，养都养了。”我忍不住笑笑，“不过，它经常在笼子里也还好。”
谁知阿姨马上给我讲了一个人养狗的事情，大意是说，有个人在家养了一只狗，后来，没过多久开始咳嗽，一连好多天也不见好。然后就去医院检查，打开喉咙一看…
“怎么了？”我有点紧张起来，心里想，不会是寄生虫吧？
“里面有根狗毛。”
“啊？”
“之后呢，他说话都只能很小声说了。”
“那可能是因为他体质不好吧，过敏？或者别的？”
“那不能养嘞，养不得养不得。”
我想，老人家思想未免太古板了，其实只要不是本身对动物毛发过敏，平时注意收拾，那也不会出什么事。
老人家摇摇头，“唉，狗真养不得，养不得，”她叹了口气，“以前我家里养了只狗崽当肉狗，等大了就打了。打狗那天，狗趴在那里流眼泪，我看着它好通人性，眼泪也忍不住直往下掉。以后，我就不让老公养狗了，可他不在乎。养狗真得不好嘞。”
她说着说着，好像两行清泪才又从眼眶里掉落下来一样，似乎是那到处飞扬的动物毛发所惹起来的。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胡乱说了几句附和她的话。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不养，或许亦是不忍吧。
然而，然而…
-----记一位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