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半日游
11号上午九点多,两片全麦吐司,用电饼铛加热,表皮烤得微微焦脆,夹了三四片腌制的苏子叶,一个煮鸡蛋,一小碗扁豆小米稀饭,就着《法律与秩序:特殊受害者第一季》,有干有稀,微微辣,吃下心满意足的朴素早餐。 十点多,去银行办事,微微有点恶心,突然很疲倦。等待柜员处理事务时,脑袋有点疼,忍不住趴在台面上。 走回家的路上,抽烟的人经过,烟味飘过来,很烦躁。鼻子突然特别灵敏,下水道的臭味一丝丝涌进鼻腔,胃里的早饭翻腾着想冲出来,被压制下去。 两腿发软,几百米之外的家,很遥远。很想就地躺倒,睡下去。 忍着恶心飘回家,赶紧躺床上,盖上两床厚厚的被子,依然浑身打哆嗦,不停地发抖...... 忍不住对着马桶吐了一通,苏子叶已成残渣,漂在水面。 女儿很忧心,建议去医院,说她陪我去,到门口打的。想了想,打电话给她爸,从单位出来接我去医院。 附近的医院,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幸好有个车位刚好空出来,停好车后,找急诊室。 哪儿都在排队,挂号时排队,眼前还有两三个人等医生看诊。此时已经浑身发软,坐在急诊室前的唯一空椅子上。椅子歪歪的,顾不上挑剔,坐定之后,脖颈发软,支不住脑袋,趴在腿上,整个人像折叠起来,压制着痛苦。四肢又软又疼,脑壳里闷闷地疼。 只有这种时刻,人才会具体地意识到身体的四肢存在,意识到脑袋和脖子的连接多么脆弱。平时它们是一个整体,协调自如地行动着,就像不存在一样。现在,它们用不同程度的痛楚,提醒着自身的存在。 终于轮到我了,医生对前一个病人下着诊断,写着处方。这边的助手,询问我各种细节,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哪儿痛,怎么痛。怎么呕吐,吐了些什么。多大年龄,既往病史,有没有过敏史...... 此时只想让医生赶快下结论,先给我扎上一针,解决痛楚。助手却拿出棉签,在咽喉处擦拭,准备取样化验。棉签在喉咙轻微划拉一下,惹人恶心,直接冲到垃圾桶前,喷射状呕吐。“哎呀,吐人家这儿,不好意思”,正微微羞愧时,年轻医生却凑过来观察,急切地问“吐了些什么,怎么吐法”。那一瞬间,特别感动:年轻助手,以后必成大器,既专业又敬业。 量了体温,38.2,发烧。终于和医生面对面,听助手复述大致病情后,诊断为亚硝酸盐中毒。 治疗的开始从验血开始,孩子爸先缴费,再带我去抽血室,再送去化验室。我又继续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折叠着趴在腿上。 抽血室护士忙得不可开交,甲流盛行,父母们配合着护士,在注射室一个抱着,一个按着幼儿园大小的孩子,在大声的哭闹中完成抽血。 孩子们抽完血或者皮试后哭哭啼啼,有些爸爸雪上加霜,用激将法劝说:“勇敢的孩子不哭,你看刚才那个哥哥,一声都没有哭!”这句话让孩子沉默片刻后,招来更大的哭声。 抽完血需要等待半小时,这半小时真漫长,脑袋和四肢分别存在着,弥漫着酸痛。 半小时后,丸爸取来化验单,再一轮医生开药、缴费、取药。 像拜菩萨一样,再等二十分钟皮试,就能吊上点滴,等待药水徐徐进入体内,缓解痛苦。 此时才知道,平常的状态,浑身得劲,正常吃喝拉撒,多么可贵。 皮试合格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终于进入最后环节,戴眼镜的护士,笑眯眯地拍打着右手手背,准确扎进血管,一点都不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忍不住夸奖:“你的手法真好,一点都不疼!”护士妹子腼腆地笑了。随后和同事们议论着,下午真忙,病人真多。 确实,一层急诊留观病房,全部满员,走廊还有几张床。护士像旋风一样,刮过来刮过去。 病人一走,护士们还得换床单,麻溜地抽走床单,铺上干净床单。 终于躺在床上,眼前竖着杆子,杆子上挂着吊瓶,安心地等待药水一滴滴流进血管,输送到全身。 头还是疼,好像没有那么厉害了。四肢还在酸痛,但是平躺着,很踏实。 病房里四张床,其它三个都是幼儿园小朋友,已经从被扎针的震惊中平静,此时静静地坐着,看着手机放的动画片。有的是父母陪护,有的是妈妈和外婆陪护。 我也安静地躺着,手机上看一会儿书,睡一会儿觉。 四瓶药水,其中一瓶加了钾,输快了手疼,,滴得特别慢。睡了一小时醒来后,才下去不到一厘米高。 晚上八点才回家,带着一袋子药。走进家门,脑袋晕乎乎的,四肢软乎乎的。 让女儿找来退热贴,贴在脑门上,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疼痛与恶心退却,略恢复正常。 几个感想:一、淘宝的手工咸菜再也不买了,亚硝酸盐中毒太难受。我这个还不严重,看报道有些人进了ICU。 二、珍惜日常状态。平淡无奇的每一天,并不平常。麻木地渡过,抱怨着一天天没啥意思,辜负了没病没灾的躯体,它正常运行着,让你不疼不痒,就很有意思。 三、医生的工作量真大,大部分医生很敬业负责。急诊的工作量真大,晚上快八点,打完点滴,急诊室又涌进一大波人群,孩子们和陪同的大人,一脸忧心,挤满急诊室。医生在抢救室抢救重病患者,助手像风火轮一样,跑进跑出,一脸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