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学:叙事的形式与功能》(一些零碎的笔记)
1、《导言》:p4,叙事是对于时间序列中至少两个真实或虚构的事件与状态的讲述,其中任何一个都不预设或包含另一个。
2、《第一章 叙述》:p11,“拿破仑皇帝的出生带来巨大的欢喜”,其中的“皇帝”就是一个介入,因为被叙之世界中没有人能预知新生儿的命运。
3、p14,叙事的真正主题,是特定事件的表现而不是事件本身;真正的主人公是叙述者,而不是他的任何一个人物。同样的,叙述者的不可性迫使我们对他的很多陈述予以重新解释,以认识与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距离的多变性则决定了我们对于此人物或彼人物所抱持的智力领域和感情态度多样性。
4、p18,如果说在任何叙事中都至少有一个叙述者,那么也至少有一个受述者,这一受述者可以明确地以“你”称之,也可以不以“你”称之。在很多不以“你”称呼的叙事中,“你”可能是被不留任何痕迹地去除了。只剩下叙事本身。
5、p21,而如果我读到“他穿一件黄夹克,那意味着他是个贵族。”我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受述者不理解穿黄夹克意味着什么。
6、p28,叙述也可以在被叙之前,这种情况相对较少见,它出现于所谓预言式叙述中:“你将杀死你的父亲并娶你的母亲为妻”。
7、p35,在此类叙事中,叙述的地点有时起到主题功能,有时起到结构功能,或者起到人物塑造功能。如果一个叙述者只有在开阔的空间里才能叙述,比如在湖边,那么这可以揭示他的某种性格特征;如果另一个叙述者在医院的病床上讲他的故事,那么这意味着他生命垂危,赶着完成他的叙述。
8、p37-38,如果因为某种原因我不希望明确地陈述某件事,我就可以通过在该说这件事的地方说些什么而暗示出来,而我说的这些内容可以被视为我没陈述出来的那件事的原因或结果。这样,依赖于环境,我可以说“外面正下雨“来暗示”我不想出去“。
9、p38,当然不明确信息也可以通过句法结构表达出来。如果我告诉某人“去给我拿一个牛肉三明治来”,那么我可能用过所用的祈使形式,暗示我高于他,因为我有权力差遣他。
10、p41,最后,对给定的两个事件A与B,除非文本另有明确交代,否则,如果B在时间上承续A且被理解为可能导源于A,二者之间就会被认为存在某种因果联系,A可能因此被认为是B的原因。例如,在“雨下得很大。约翰浑身湿了“与”玛丽烦了。她离开了宴会。“
11、p45,运用预设介绍某种信息,这意味着该种信息不是新的,它是(或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它不是叙述者想象的产物,也不是某个人观点的实例。当佩罗在《小红帽》的开头写到主人公“不知道停下来听一只狼说话是危险的“时,他无形当中给出了故事的寓意。
(预设对于判断作者笔下的世界和人物有着重要的作用)
12、p51,媒介的确影响到呈现。闪进在电影中十分罕见,而其在晚近作品中的运用已变得繁琐而无效。至于闪回,甚至闪回中的闪回,它们的确经常出现于电影中,但仍没有书面叙事中出现的那么频繁:过量的闪回容易阻据观众。
13、p55,最后还要注意,采用的视点类型不仅影响到所讲述的各种事件及其讲述过程,也会影响到我们对这些事件的加工与解释。因此,如果采用了外视角,它将决定我们如何评价人物的感受、他们的行为之意义、所描述事件的真正意味;如果采用固定的内视点,它将影响我们判断它是否歪曲了被叙以及是如何歪曲的;而如果采用复合内视点,则会影响我们发现对被叙的何种解释最接近真相。
14、p57,在省略与停顿的两个极端之间,如果某个叙事部分与其所呈现的被叙有(某种程度的)对等,我们称之为场景。
最后,我们用概述来涵盖省略与场景之间的多种情形,用拉伸来涵盖场景与停顿之间的多种情形。
15、p60,叙述展开的速度,对于我们处理和评价那一被叙以及我们对作为整体的叙事之反应,显然有着暗示意义。因此,一个事件的叙述看上去越详细,这一事件就越突出,其重要性就越高。同样,一个事件被叙述得越频繁,它就越可能有重要意义。这使得我们将注意力集中于某些事件上而不是其他一些上。但这也允许作家欺骗我们:一件几乎没被描述的事件却原来是重要的;另一件被详尽描述的事件却原来无大意义。
16、p61,首先,我们一旦确认某个叙事展现了某种叙事者、采用了某个观点或偏爱某种表现顺序,我们就可以开始追问它为什么如此。
17、《第二章 被叙》:p68,他的生活是荒谬的,主要由一些不相干的事件构成,他杀死阿拉伯人也没有任何原因。在第二部分中,法官们为了控告他,试图将他的各种经历安置于一个牢固编织的故事中,故事的高潮就是阿拉伯人被误杀。他们通过强化因果联系做到这一点。
(这个解释好)
18、p77,总之,对被叙的研究给我们一种眼光,我们借此洞察我们如何组织叙事以达到加工它们的目的,也借此洞察我们能够如此加工它是为什么以及有多么容易。我们之所以能够对情节予以概括,不仅是因为我们能从一个叙事中提取出被叙,而且因为我们能够分离出相关事件并把它们结合进各种各样的状态与行动中。同样,我们之所以能把序列作为关乎一个或多个环境中的一个或多个人物的一系列状态与行动来加工,是因为我们能够辨认被清晰界定的多组特定话题——评论结构。
19、《第三章 叙事语法》:p95,在“约翰很快乐,然后他吃鱼,然后,作为结果,他变得很富“中,”他变得很富“不能被删除,因为”约翰很快乐,然后他吃鱼“中没有什么能使我们说约翰吃鱼导致了他变富。当然,如果给定一个(文化)语境,在这一语境中,”吃鱼通常导致富有“是总所周知的事实,那么,对于熟知这一语境的人来说,”他变得很富“完全可以不必明确陈述就能恢复。
20、p95,事实上,在很多叙事中,大量的事件被删除了,因为它们可以由语境得以重构。甚至有一些(非凡的)叙事,其中只表述了一个事件:“杰拉德·福特是水门阴谋的领导者之一!“它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叙事发挥作用,如果像下面的重构——提供新的信息——是可能的:”多数人认为杰拉德·福特把法律置于自我之上,后来有些人发现他是水门阴谋的领导者之一,然后,作为结果,多数人认为杰拉德·福特把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
21、p98-99,“约翰在他的地里发现了油,然后,作为结果,他变得十分富有。在约翰发现油之前,他很贫穷。”和“约翰很穷,后来他在他的地里发现了油,然后,作为结果,他变得很富有”有着相同的结构和内容命题,但却有着不同的叙述;或者“他去了剧场然后他去了电影院”与“他要去剧场然后他要去电影院”有着相同的结构和不同的内容;或者“玛丽吃了饭然后她出去”与“琼洗了个澡,然后,作为结果,她感觉很舒服”有相同的叙述过程与不同的结构和内容。
(我的理解:三种成分:叙事的结构、内容和叙述;结构,针对单一命题而言,叙述,针对命题之间的关系而言)
22、《第四章 阅读叙事》:p109,需要注意,在叙事文本的情况中,有些问题比另外一些更具有叙事适切性:它们特别地关乎叙事之典型特征而不是非叙事之典型特征。例如关于情节的问题,关于所叙述事件的编年的问题,关于发生了什么和将要发生什么的问题,都是在叙事这一意义上的适切性问题,而关于给定事件之内涵意义或象征意义的问题则不是(至少,不必然是)。事实上,叙事地读一个文本,意味着提出上述所有具有叙事适切性的问题——总体上会指向情节维度和故事线的问题——并提供出答案。如果说试图最大化地阅读一个叙事涉及关于任一和所有它的意义方面的问题与答案,最小化阅读则涉及所发生事情的问题与答案。
23、p115-116,在“约翰英俊又聪明”中,它就具有基本的指示功能。如果它聚焦于发话人并表达它对自己所说的话的态度,像在“我讨厌谈论它”中,它就具有情感功能。如果它集中于受话人,像在“喂,你!好好听着”中,它就具有意动功能。一个言语行为也可以以交际为首要目标。例如它可被用于检查通道是否工作或建立和延续交流,如“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在这种情况下,它主要有一种应酬功能。它也可以为了信息自身的目的而聚焦于信息,并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其发音方法、措词、语法、结构等方面,如在“Peter Pipers picked a peck of pickled peppers”中,它在此履行的是一种所谓的诗学功能。最后,它还可以被定向于符码并传达关于它的信息,如在”‘flicks‘是’电影‘的意思“中,这里它履行的是元语言功能。
24、p117,“莎丽,过去一直是兴高采烈的,现在却终日哭泣。这是个迷。“却包含了元叙事信号:“这是个迷”明确告诉我们,莎丽的行为是建构该叙事的阐释符码中的一个单位,并告诉我们,它必须被视为一个谜。
25、p118,“在建构叙事的(意素、情节、阐释)符码中,单位x的意义是什么?”或“在建构叙事的(意素、情节、阐释)符码中,单位x有什么功能?”
(文化符码不算)
26、p124,首先,叙述者的元叙事评论之数量、种类与复杂度,可能有助于使他自身成为浮夸的或沉静的,谦虚的或自负的,狡猾的或坦率的等等。其次,这类评论的出现本身,就可能构成对受述者特征的精确信息,并最终突出该叙事的一个重要维度。
27、p124,在《塞利文日记》中,大量的元叙事信号密集散布在主人公的日记中。这表明,塞利文绝不像他再三宣称的那样只是为自己写作,他也许是在为其他的读者而写,他希望他们能理解他、同情他的困境。
28、p124,最后,元叙事信号倾向于揭示给定叙述者如何看待他面对的受众的知识与世故。他感觉必须要提供的元叙事解释,与他在提供这些叙事解释时所表露出来的老练程度,显示着他如何看待他的受述者,他是否尊重他们,是否对他们有好感,是否觉得自己有极大优越感。这些解释的分配,可能意味着两者之间关系的变化。例如,如果叙述者停止进行无语言的陈述,那可能是因为他理解到他的受众不需要它们。
29、p125,这样,元叙事信号一方面帮助我们以一定方式理解一个叙事;另一方面它们(努力迫使我们)以此种方式(而不是彼种方式)来理解它。
30、p131,事实上,同一个读者,在不同场合对同一文本的阅读是不同的。
31、p140,需要注意,文本可能有较高的易读性却没有可读性,或者相反。
事实上,大多数被视为有可读性的叙事——如果不说是大多数叙事——都倾向于打破太多易读性与太少易读性之间的平衡。
32、p140,例如在经典侦探故事中,阐释线索的错综常被大量的元叙事评论(特征描写的一致性、情节清晰性的强度)所抵消。根本问题及其答案之间、谜团及其解决之间的距离可能很大,但它被提出的其他问题的(相对)简单所抵消。同样,在所谓的冒险小说中,可能产生自复杂情节发展中的困难,常因其他线索上的文本的简单清晰而获得补偿。
33、《第五章 叙事性》:p143,例如在其他情况相同的条件下,如果一个段落中 的被叙之信号(指涉到事件)比叙述信号(指涉到事件的描绘及其语境)多,它就比相反情况的段落有更高程度的叙事性。
34、p145,我不希望被人认为仅仅是说“如果文本x显示出特征y,它就构成一个好的故事(尽管有时如此)”。我反倒希望被理解成是说,如果接收者在文本x中发现y,他将把x视为在叙事意义上具有价值。
35、p145,典型地,叙事不仅表现状态与动作之时间序列(涉及多种矛盾),它还表现那些就人的特性和/或人化的世界而言有意义的状态和动作。
(有意义的叙事)
36、p146,当分离的状态与事件被时间性地联系起来时,一种叙事的组织模式更为清晰可感。
(“他拥有一百万元钱,后来失去了”比“他失去了所拥有的百万元钱”更有叙事性)
37、p146,或者换句话说,叙述偏爱选择紧张性陈述(或其等价物)而不是非紧张性描述:“每个人都会死”,这句很不错(且常出现在叙事当中),但像“拿破仑死于1821年”这样的东西则更好,或者至少更具有叙事的特性。
38、p146,叙事的特点就是确信。
39、p147,一般地,当我们阅读一个作为叙事的文本时,我们会把它当作关于确定无疑地发生的事件的一系列断言来解决和加工。这一处理过程越简单,文本越容易地暗含和适应于叙事,则文本的叙事性越强。
(即少一些可能、将要、能够)
40、p147,有着同等的分离性、具体性与确定性的事件,未必产生同样程度的叙事性。
(我的理解是,这三者会让读者更沉浸)
41、p150,具有高度叙事性的叙事不仅是描述变化及其结果,而是描述根本结果。它们把我们从源头带到结局,从“很久很久以前”带到“从此以后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从异质性和区别性的开头返回到同质性和无区别性。
42、p151,如果在理解改变者与被改变者之间的联系时会经历困难,那么对变化的解释将不被接受,或不能服人,叙事也就受损。
43、p152,需要注意,任何事件都容易被安排在其他任何一个与之不矛盾的事件之后,而依赖关系对叙事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以“约翰骑马走进落日的余辉”开头,那么我可以续之以“然后一只鸟鸣叫起来”“然后天开始下雨”或者甚至续之以“然后玛丽成为百万富婆”,但不会续之以“然后他骑上他的马”。
44、p153,某种意义上,并不是约翰因为遇上了玛丽而幸福(或不幸),而是他必须遇上玛丽,因为他要幸福(或不幸);并不是艾琳因为旅行而富有(或贫穷),而是为了富(穷)起来而必须旅行。
45、p157,不过,正如在易读性和可读性情况中一样,说一个叙事比另一个有更多叙事性,并不意味着它更好或更坏。叙事性依赖于接受者,其价值也是如此。
46、p159,当然,正如我一再指出的,叙事学考察成果使我们能够处理不仅关乎“作为叙事的叙事”,而且关乎心理学、人类学、历史、文学批评或美学的各种问题。为什么口头叙事中回避“闪回中的闪回”?也许是为了使这些叙事的生产与接受更为容易。为什么普鲁斯特一直偏爱综合叙述?也许是因为他想描绘本质。为什么我感到《包法利夫人》在美学上令人愉悦?也许是因为福楼拜在概述当中运用场景和在场景当中运用概述的方法。